24小时书店（三）
#范二#【高考山东卷】
11
最后一本没有读过的书名叫《十三的告白》。王嘉尔回到了他离开小镇的前一天，他待在这个小镇的第十三天。
略带倦意的午后，林在范在修剪花店门口的蔷薇拱门。暹罗猫Nora把脑袋枕在门槛上，身子全部躲在屋檐下的阴影里，风从大门口穿过奔向后院小门带来阵阵凉爽，王嘉尔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吃着冰镇好的绿豆汤。
“辣手摧花。”
“你说什么？”林在范闻声回头。
王嘉尔故作看蓝天发呆，眼角一瞥发现林在范还在看他，这下心虚便掩藏不住了，他捧着碗喝汤努力把脸挡住。
“最后一碗绿豆汤，给我留一点。”林在范说话声音不大却不容王嘉尔反驳。
一个人过分心虚的后果就是对正在进行的谈话不太上心，王嘉尔反应过来的时候绿豆汤已经顺着他的脖子滑进了衣领。“哎呀……”他连忙放下碗站起来徒手擦脖子。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漏嘴巴？”林在范抱着剪下来的花枝走到王嘉尔跟前。
王嘉尔心虚往边上一闪：“啊哈……一下子没注意……”
“装什么心不在焉，我都听见了。”林在范咧咧嘴角，“你在说我坏话。”
“哪有啊！”王嘉尔故意说得饱受冤枉，“我说的是前两天的雨辣手摧花，你听错了！”
“喔？”林在范靠近王嘉尔微微俯身施以无形的压力，他对着王嘉尔挑挑眉毛一字一顿地说，“是我听错了啊？”
“你、你听错了！”
“再说一遍？”
“你你你你你听错了！”王嘉尔转身捧起绿豆汤的碗落荒而逃。
林在范只是出于好玩故意逗王嘉尔，眼下人吓跑了他也不去追，把花枝放在屋里的长桌上拿过一个矮方瓶，又挑了几支鲜花开始插花。
没过多久，一双手捧着绿豆汤碗递到林在范手边，王嘉尔半蹲着把碗举过头顶：“店主大人，我错了……”
“嗯。”林在范还在低头插花没打算接。
“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啦……”
结果还是林在范最先破功，他接过绿豆汤给王嘉尔一个台阶下，方瓶里的花已经插好，还多一些粉色蔷薇放在桌上。
王嘉尔在他旁边双手一撑坐在桌边，他晃了好一会儿腿忽然说：“明天我就要走了……”
林在范喝汤的动作突然一顿。
“既然我的相机修好了，那我也就应该继续我的取材了。”王嘉尔低头掰着自己的手指，“这段时间谢谢你。谢谢你的照顾，谢谢你带我看的风景……”
“不客气……”林在范把桌上多余的花和修建下来的枝叶扫进脚边的垃圾桶，他提着桶打算出门倒垃圾。
王嘉尔对着门口那个宽阔肩膀的背影突然告白：“林在范，我喜欢你！”但没有换来期望的停留。他跳下来捡起一落在桌边的一朵蔷薇花碎碎念叨着迷信小姑娘相信的话。
“你喜欢我，你不喜欢我……”王嘉尔一片一片摘下花瓣，数到第十三片也就是最后一片的时候林在范刚好进门，他抬眼满是欣喜，“林在范你喜欢我！”
12
“你可真是太过分了……”店员站在王嘉尔旁边用略微不满的声音把人叫醒，像爱絮叨家中小调皮的长辈，“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客人。”
王嘉尔揉揉眼睛，在看清是店员之后，他忽然像作弊被班主任抓到的小学生那样心虚起来：“呃……”
店员把桌上的书叠好抱起来，然后示意王嘉尔跟他下楼。王嘉尔只能跟在后面，他心里还在盘算着这回他究竟算不算成功了，如果能晚一点被叫醒，说不定就能听到林在范的回答了。
店员搬了一把吧台椅放在柜台边，他走到柜台后示意王嘉尔坐下。“你是怎么发现可以通过这些书回到过去的？”不等王嘉尔回答他又说，“虽然我知道很多来这里看书的人都发现了可以通过这些书回到过去……这些都不重要……”
王嘉尔听得满头问号，不知道店员究竟想表达什么。
“王嘉尔，”店员一手支着下巴问，“你就真的那么想改变过去吗？”
“我不是已经改变了过去吗？”王嘉尔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你也从来没有说我不可以改变过去的吧！”
店员努努嘴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觉得你真的改变了过去吗？”
13
“不可能！”王嘉尔对自己所做的笃信不疑，“通过这几本书，我确实改变了过去！除非……除非这些书呈现的都是假的！”
店员摇摇头：“这些书以你的记忆为引子，确实让你回到了过去。你看到的、听到的、尝到的、摸到的、经历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么——”王嘉尔想说什么却被店员接下来的话打断。
“但是这些都是相对真实的。”王嘉尔这一刻才注意到店员的眼睛是深沉的墨蓝色，“对于现在的你，它们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我不明白。”
“你应该听过祖母悖论吧？”店员不等王嘉尔回答继续说，“如果一个人真的回到过去，并且在其外祖母怀他母亲之前就杀死了自己的外祖母，那么这个跨时间旅行者本人还会不会存在？”
“如果没有外祖母，那就不会有他的母亲……”王嘉尔慢慢整理自己的思绪，“如果没有他的母亲也就没有他……没有他，他怎么能回到过去，并在外祖母怀他母亲之前就杀死外祖母……”
“所以，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店员万般无聊地把玩柜台上放着的迷你小提琴摆件。
王嘉尔的嘴唇微微抖了抖，他小心翼翼地问：“平行宇宙？”
店员赞许地点点头：“祖母悖论和平行宇宙理论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时间不是连续不断的，而是相互分散的。你回到的过去是特定的一片时空，有着与现在的你完全平行的轨迹。你改变的过去，是改变了平行时空的那一段过去，这段过去并不能影响到你真正存在的这一个时空。在那里，你可能已经催动了蝴蝶效应的一环去换取一个不一样的未来，但是这些都无益于你的现在。”
“……”
“过去不可追回，不如好好把握当下。”
王嘉尔感觉眼前一片模糊，伸手一抹才发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很多人在我的书店里迷失自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温过去；很多人像你一样试图挽回根本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知道……”王嘉尔稳了稳自己的声音努力发出较为正常的语气，“我能够区分什么是对于现在的我的真实……”他吸吸鼻子缓了好久才说，“我为什么要来你这家店……真的……太讨厌了……”
“抱歉……”
王嘉尔背过身不去看店员，他的视线忽然落到伞架上，他认出其中他异常熟悉的一把。他走过去挑出那把伞并打开，果然在伞骨一侧发现刻了“Unknown”的字样。
“这是……这是他的雨伞？！”王嘉尔拿着伞问店员，“今天是不是有一个左边眼睑上有并列两颗小痣的人来过？！”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王嘉尔焦急万分，“他在店里吗？！快带我去找他！”
店员欲言又止地摇摇头：“他只是把伞落在这里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取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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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用检票前仅剩的一点点时间坐在这家24小时书店门口等人，等林在范折返回来取他抱在怀里的伞。
车站内广播声响起来，中英文各重复三遍宣布列车开始检票，8分钟后将停止检票，隐约可以听到有路过同列车旅客交谈的声音，广播这一播送让车站稍微恢复了一些嘈杂。
“你该走了。”店员催促道。
王嘉尔满怀疲惫和失望地拿出一张便签写下自己的手机号，他把便签条放入收起的雨伞内并且叮嘱店员：“如果他回来取这把伞，麻烦你让他联系我。”
王嘉尔离开24小时书店三分钟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踏入店门。
“我的伞落在这里了……”林在范弯腰在伞架里找一了一会儿翻出属于自己的那把伞，“嗯，找到了。”
“你的车不是2个半小时前就开了么？”店员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临时有人想换我那趟车的票，我也不是非要去那里，索性就把票换了。”林在范转了转伞柄走到门口，门口的感应铃发出“叮咚”声，“我的车马上就要开了，有机会再聊吧。”
“那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林在范走出店门背对着店员挥了挥手：“回到我和他最初相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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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说：莫回头，逝去的风景已不再属于你。
但如果我为了追寻你的足迹把天涯走遍，然后回到最初相遇的地点。
那我是不是可以在原地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续写我们的爱情故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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