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旋中间人（二十四）
#all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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斡旋中间人这个职业在G城兴起也就近30年的事情，与百年家业根深蒂固的黑帮势力划分、一家独大的军火商，以及自成一体的杀手集团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G城的黑帮不干涉政治、不惧怕警方和审判，恪守忠义和底线，集合各家力量与手腕驱赶试图染指G城的毒品犯罪。黑白两道常年角力不分上下，半个多世纪前西区段氏出面主持大局与G城警方达成共识：就此黑白两道相互尊重，如有一方越界，则按对方规则处断。段氏因此得到了黑白两道的尊敬并据此坐大。
然而，常胜将军不常胜，只手遮天也有时限。从东区金氏名号逐渐响亮开始，势力版图开始逐步调整。朴氏固守着军火商的身份打开与政府合作的通道，逐步退出黑帮势力的纷争范围，高高挂起，不再插手各方的纷争，自顾自搞起财团法人并做大军火生意。朴氏一退，金氏便一进，一方面吸纳了从朴氏退出群龙无首的势力，另一方面借着特区博彩业合法化的风头积累起自己的势力并不断扩张。游走在这三方之外的崔氏本来是做拾人牙慧的杀人买卖，也借着朴退金进的大动，把自己的杀人买卖改头换面，成为了黑白两道解决各自问题的刺刀。崔氏一脉从当家人到手下的杀手都是技术精湛的杀人利器，低调的行事风格让崔氏屹立不倒，任何想要拔除崔氏的势力必遭严酷的反噬。各方势力纷争不断，跳梁小丑层出不穷，斡旋中间人便应运而生了。
起初斡旋中间人是一项遭人鄙夷的职业，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周转于各方搬弄是非，一度让道上硝烟弥漫、人人自危。但斡旋中间人夫妇Ricky&Sophia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王氏本不是大家族，老当家人早年宣布金盆洗手后便经营起小本生意，也算是家底殷实。因为老一辈的交情在，王氏人依旧是各家的座上宾，也与各家人交好。王氏老先生临终抱憾于当时混乱的时局，继承人Ricky便承其遗愿，以斡旋中间人夫妇Ricky&Sophia的身份调停各方矛盾、居中斡旋交易。熟读人心又待人以诚的斡旋中间人夫妇用自己的智慧把握各方的底线，并以此为基准，充当秩序的守卫者、信息的平衡处，让各方达成共识，遵守基于斡旋规则而促成的议事和交易。这20年时间，G城的黑帮势力一直控制在一个相对稳定、秩序井然的局面，世上除了斡旋中间人夫妇，更无其他人敢自称斡旋中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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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在范站在白板上贴上新的文档纸：斡旋中间人夫妇Ricky&Sophia活跃的20年间，朴氏完成了商人角色的彻底转变；崔氏彻底隐入黑暗中变成危险而神秘的杀手集团；金氏扩张速度放缓；段氏依旧称大。对比斡旋中间人夫妇亡故后这8年的时局，段氏一度压制住金氏一家独大，势力范围空前绝后，说是黑暗王者不为过。而后几年金氏内部完成掌权人更迭，并对段氏进行反制，最终形成现在东西对峙的局面。
显然段氏是当时的既得利益者，但不料世事无常，终究这江山还是被金氏分走一杯羹。
“本应该折损的却回光返照，本应该消亡的却置之死地而后生。”林在范逐一浏览贴在白板上各方势力的家纹，然后在段老先生的照片上停留，他用低沉的语调提出自己的见解，“段氏向来是主持大局的那一方，斡旋中间人不在则锋芒毕露，这很正常。”他又转向去看金氏现在当家人的照片，“金非恕当年并不如大小姐金稚柔得宠，笼罩在天才金稚柔的光环下的他本来没有出头之日，若不是后来金稚柔负气出走远嫁，现在的西区金氏应该由大小姐掌权……”
“这样循环制衡的局面，怎么看都是有人故意为之。”林在范撕下白板上无关紧要的小势力方的贴纸，“跳梁小丑没有这个能耐，这自始至终强势的四方里面，究竟是谁在搞鬼？”Nora从椅子上跳下来追着林在范扔下的贴纸玩耍，一个个小家纹被扯碎粘在它的毛上。
“Nora……”林在范蹲下来给调皮的暹罗猫摘身上的贴纸，“你觉得谁是最坏的那个呢？”
暹罗猫歪头“喵”了一声表示困惑。
“既得利益者自然难辞其咎，”Nora把小脑袋挨过去舔舔林在范的指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也未必简单……”他把Nora抱起来指着白板上的朴氏和崔氏说，“看似最干净的两家，我从不觉得会那么干净。”
放在古董桌面上专门用来接收Lighters消息的公事手机一直震动，一条条信息纷至沓来在屏幕上跳动。
“段氏体检报告已获取。”
“金稚柔决定回金氏过年。”
“崔弋凡临时结束度假回国。”
“朴珍荣与王嘉尔通话1分02秒。”
“道上有人出高价买Ars的行踪。”
“明天Light闭店面谈。——段宜恩”
林在范坐到古董桌前慢条斯理地轻挠暹罗猫的耳根，Nora惬意地眯缝起眼睛睡在他的大腿上。放在桌面的手机已经解锁屏幕，明天Light闭店的信息经由群发平台送达所有的店员和Lighters。
“Nora。”
“……”暹罗猫懒洋洋地甩了一下尾巴以示回应。
“这段时间他都不会来Light了……你会想他吗？”
暹罗猫竖起耳朵四下里张望一下又把小脑袋靠回林在范的膝盖。
林在范把Nora抱在怀里轻轻吻了头顶：“我会非常非常……非常地想念他……”
我愿意为他走入无尽的黑暗与泥淖，换取他的超然世外。
我愿意为他承担所有的挣扎与煎熬，换取他的无忧生活。
我愿意为他阻挡一切的算计与杀意，换取他的纯净笑容。
“我没有什么愿望，只是奢侈地希望自己是你生命里的光，好为你照亮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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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人的视角里，街角那家Light散发出来的面包香气是个早晨必不可少的。除却春节放假以外的时间，Light一直敞开大门欢迎所有的人。眼下，往日写着今日特惠的小黑板上写着“Light今日休息一天，请各位改日光临撸猫。”如果有心之人去推门的话，必然会发现大门没有锁上，柜台上放着的咖啡还在冒着热气。但如果非要找人的话，那就要绕到柜台后面才能发现靠着咖啡研磨机的店主林在范。
段宜恩进门的时候，助手小唐一并跟在身后，大门把手上拴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段少，”小唐走了两步四处看了一下不见有人迎接，“Light闭店清场总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吧？”
段宜恩站在进门处面向柜台看了一会儿走近，他伸手去摸柜台上那杯咖啡的杯身，发现温热并不烫手。“冬天用放凉的咖啡招待客人未免过于失礼了吧。”
“我还想着要是等到这杯咖啡放凉不见段少该怎么办……”林在范从柜台后面起身站立整理一下毛衣下摆，然后指向后厨做了一个手势，“请。”
段宜恩虽然对这样傲慢的招待有所不满，但他并不显露丝毫情绪，反倒是点点头朝后厨的方向走去。
“噢对了，”林在范微笑着提醒，“麻烦段少旁边这位小唐助理留在大堂帮我看一会儿店。热水已经煮开，茶叶在橱柜里。如果想喝咖啡那就只能将就一下柜台上的那杯。”
“……”小唐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从没想过大名鼎鼎的情报贩子Def Soul只需一眼就分辨出来客的身份。西区段氏的少东家只在重要场合露面，相熟的人想来并不多；作为他身边有事则效力于鞍马前，无事则努力做到百分百凭空隐形的助理，没听过名字才是常态。
段宜恩的行事风格向来是波澜不惊，这点小事他必然不会放在心上。他不表态小唐也不适合多说，毕竟做好一个助理的本分并不难，难的是不要自视甚高、自以为是。深知这一点的小唐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场合给段段宜恩、段氏丢脸。
林在范带着段宜恩沿着迂回的地下室通道走入位于Light地下的欧式会客厅，璀璨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浮华而冰凉的光影。段宜恩在上座入座，林在范打开柜子先找出两瓶未开封的矿物质水倒入电热水壶中煮水，接着他翻出了自己喜欢的茶叶放到自己常用的杯子里，然后转头问：“段少喝什么茶？”
“随便。”
林在范便在客人用的杯子里放入与自己相同的茶叶，倚着吧台一手支着下巴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是什么风把段少吹到Light这里来了？”
“Def Soul，你最好不要敷衍我。”段宜恩把右手食指上的戒指转了个圈，刻有段氏家族纹章的戒面转了一圈回到原位，代表他是现在段氏的实权掌控者，他心不在焉地端详着问道，“王嘉尔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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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林在范低头勾起一边的嘴角笑了笑，“段少是来我这里要人的？还是委托我Def Soul帮你找人的？”
明知故问，用心不诚，段宜恩对此并不意外。作为斡旋中间人的代理人，Def Soul负责帮助斡旋中间人筛选工作、排查背景、提供有效情报，同时也负责对斡旋中间人的真实身份进行加密保护。G城最著名的情报贩子Def Soul没有他不知道的消息，只有他不想告知的消息。
“我知道他昨天晚上不在自己的公寓里，那么就有足够有高概率他在你这里。”段宜恩仔细打量着这个会客厅，一时间找不到通往别处的门。
“昨天可真是难得啊，”电热水壶开始往外涌出热气，底部积蓄着沸腾的气泡发出低频响声，林在范维持着笑容却没什么笑意，“竟然要段少亲自登门找人……你既然知道他住在哪里，这8年的时间里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找过他？”
段宜恩：“……”
“现在他不见你了，你才想起要登门找他，还有什么意义呢？”电热水壶将水煮沸到100度沸腾半分钟后自动断电，林在范把水倒入茶杯，茶叶在杯中无规则地滚动，“如果不是他一步一步从幕后爬到幕前、从底层爬上来成为人尽皆知的斡旋中间人Jackson，你怎么会在意他过得好不好？”他把茶杯放到段宜恩面前一字一顿地直指要害，“你、的、关、心、根、本、不、痒、不、痛。”
段宜恩微微晃神，但林在范的话并不足以动摇他的情绪：“你明知道斡旋中间人的工作充满危险，却还要给他当代理人、把他往危险边缘推，你的做法也不见得高明。”
“我能尽全力为他做我能力范围的事情，而你？”林在范捧起自己的茶杯吹开茶叶呷茶，他顿了顿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极尽嘲讽的话，“段氏上下都说斡旋中间人Jackson是段氏一条永远喂不熟的狗，你对他有多少维护、多少算计？说白了，只是无尽的利用罢了。”
“那也不是你拦着他、不让他见我的理由。”段宜恩不去看林在范，只是低头一直看着面前杯子里的茶汤慢慢变成深红。
“段少说笑了。”林在范把茶杯放回茶几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他的公事我会为他筛选，但我从来不会阻碍他私下和谁见面，或者不见谁。我刚结束休假回到G城没几天，而从圣诞节开始到最近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能影响他的事情，想必你心里最清楚。”
“我要见他。”
“人不在我这里。”
“那你一定知道他昨天在哪里过夜。”
“段宜恩，”林在范用冰凉的目光看段宜恩。很少有人敢无视段氏的权势叫出段氏少东家的全名，但Def Soul算一个，“你以为他真的没有心、没有感情吗？”
段宜恩也毫不避讳地直视林在范，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早就有明确的答案：“我在问G城最著名的情报贩子Def Soul，王嘉尔人在哪里。”
“无可奉告。”林在范是纯粹不想告诉段宜恩，更不想卖他任何所谓的人情，“与其让我告诉你他的行踪，倒不如你亲自打电话问问他想不想见你。”
打蛇必击其七寸，伤人必挑其痛处，段宜恩当即语塞。从圣诞节前期开始，王嘉尔一直拒绝与段宜恩有任何联系，这段时间数不清的无人接听的电话和被人为挂断的电话挑明他不想见他的事实。
“我带来了段氏的委托，需要他出面居中斡旋。”段宜恩捏了一下眉心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林在范就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刻意与段氏作对的楞头青，他的回答轻慢又无情：“真不凑巧，斡旋中间人Jackson从昨天开始休假，不接任何工作。”
段宜恩终于面露不悦：“你是存心的。”
“你如果不信可以去看通知的发出时间。”林在范说得轻描淡写，无视段宜恩的怒气。
“你！”段宜恩失态一拳打在沙发背上。
“段少，”林在范故意用敬称来提醒段宜恩的身份好加深对方的反感，“我一直困惑你为什么不去追究8年前发生的事情……”他想起昨天晚上对四方势力的分析，首当其冲的既得利益者段氏必然和8年前斡旋中间人夫妇的亡故逃不了干系。
段宜恩的情绪立即由不悦转为凝重。
“过去就算了，如今段氏由你段少掌权，以你的能耐，查清八年前的事情想来并不困难吧？”
段宜恩顿了顿，最终按下怒火叹气：“八年前的事情对他来说太危险了。”
林在范突然起身把自己那杯红茶倒入水槽，他按开手工编织挂毯后的指纹门锁：“那也好过他日日夜夜自责、多年如一日地把自己困在那个冬夜折磨自己！”
林在范话里的信息让段宜恩不由地心惊，他猛然回头试图询问更多的信息，但只看到了林在范进入情报工作室的背影。“慢走不送”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是的，常年身居高位给段宜恩带来了天然的视线狭隘与思考的盲区。他或许站在自己的角度尽可能地做了所谓“为王嘉尔好”的事情，但王嘉尔从来不是可以被人随意摆布的人偶，他是敢爱敢恨、有血有肉、会受伤会心碎的普通人，比普通人更善良、更敏感、更擅长伪装的人。
段宜恩沿着台阶拾级而上，穿过后厨回到Light大堂。守在门口的助理小唐第一时间站起来：“段少……你们谈得怎么样？”
“小唐，”段宜恩推开Light的大门，“如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他。”
“是，我会着手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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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ght今天闭门谢客，许多平日通过分散在G城的lighters传递的信息转而经由特殊加密网络传递，电脑显示屏上跳动着一条接一条文件接受完毕的信息。林在范点开其中一个来源于路边监控摄像头的视频，视频里的王嘉尔和金有谦从路边便利店内买好早餐边走边吃，金有谦突然把王嘉尔叫住，然后趁他不注意凑上脸用舌尖舔走他嘴角沾上的奶油。反应过来的王嘉尔佯装生气要打人追着金有谦跑了将近50米，然后用力揉乱金有谦的发型。不满的金有谦追着王嘉尔试图报复回来，两人一直打打闹闹进了地铁站。
林在范心中充满了烦躁，手一挥把杯子碰倒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紧接着手机屏幕跳出来自崔弋凡同意与他面谈的信息。
“今天下午3点，植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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