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利甜（八）
#七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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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回到王宅的时候，佣人、管家早就在大厅里等候多时，随身的行李早就被送到楼上房间里，他则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慢吞吞喝面前那份熬得酥烂的鸡丝粥，他的食欲并不好，但一想到腹部孕育的小生命，他便耐着性子喝下去。
如他所意料的，没多久朴珍荣便顶着夜色来访。
“嘉嘉，听说你回来住了，我过来看看你。”朴珍荣的眼睛像是能洞悉所有事情那般，看破却不说破，他依旧穿着得体考究的西服套装，手上拿着一束含苞欲放的芍药。
王嘉尔此时正懒洋洋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温水，他抬眼看向朴珍荣微微藏起倦意说：“嗯，回来住了，还是家里自在。”一旁的佣人取走朴珍荣带来的鲜花和换下来的外套，然后送上一杯红茶。
“你看起来不太好，觉得不舒服吗？”朴珍荣坐在王嘉尔身边，定制的马甲把Alpha的身材包裹严实，斯文内敛，淡淡的雪松香气温柔而克制。
“胃口不太好……”王嘉尔整个人缩在沙发里蜷起来，“以后会更不好的……”他低头喝一口温水，“珍荣，我算是如愿以偿了。但是为什么，我觉得难受得不得了……”
“他发现了？”朴珍荣轻轻抚摸王嘉尔的头，后者露出一副脆弱的神情。
“总是要发现的……所以今天，我并不意外。”王嘉尔又让自己喝了一口温水，“我可能是谎话说多了，差点要骗过自己了。”
“你只是太累了……”朴珍荣宽慰道。
“我听管家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也没有住在这里。”王嘉尔把水杯放到茶几上转向朴珍荣问，“为什么呢？王氏一半都是你的，为什么不一直住在这里？”
朴珍荣看着王嘉尔满眼温柔：“我只是因为你而在这里。你不在这里，我也没有在这里的必要。”
王嘉尔知道的，朴珍荣之所以在这里，全都因为他曾答应过自己的父亲，要保自己周全。、，包括以Alpha的身份住在王宅告诉外人不要打王嘉尔的注意，以及一个无限期等待王嘉尔兑现的婚约。
“那你今天会留下来对吧？”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王嘉尔脸上是深深的倦意和内疚：“因为老爷子的嘱托，我的存在好像把你捆在王宅这个牢笼里了。”
朴珍荣把王嘉尔搂在怀里，用温和的雪松味道驱赶不安：“我会守护你们的。”
他说的不是“你”而是“你们”，想来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王嘉尔低头苦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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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人洗手作羹汤不够，还要上我这里喝闷酒？”酒保把杜松子酒推给崔荣宰，顺带附上了一碟柿种，“怎么，今天没带谱子来写？借你张白纸也行。”说罢他大手一挥，一张雪白的A4纸和一支铅笔一起拍在吧台上。
崔荣宰瞥了酒保一眼，恹恹垂下眼帘：“就你话多。”
“啧！”酒保显然仗着自己跟崔荣宰混熟了忍不住多念叨几句，“我说你啊，闹别扭也要有个限度，把人气跑了就得不偿失了。”
一杯酒入肚，酒保连一个字的回答都没听到。“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酒保懒洋洋点起一根烟，橙红色的光点一闪一闪，烟雾被香烟末端的收集器藏起来。“当初是他不肯来找你，现在是你躲他躲到我这里，你们以为我这里是月老祠？嗤！快点回去服软认个错，Alpha能伸能缩，不能让自己的Omega在家里默默流泪。”
“他不会回家……来了。”崔荣宰小心翼翼把将要囫囵念出口的“家”藏起来。
“这么严重？”酒保叼着烟开始摸索口袋，崔荣宰看着他折腾半天掏出一张名片，“喏，我的一个朋友开的AO关系谘商中心，”他语重心长地说，“有误会就解开好了，憋在心里会变成不可逾越的鸿沟。”
崔荣宰默默推回名片，他的眼睛里是冰霜和自嘲：“就是因为误会解开了才分开的。”他拿着杯子敲敲吧台，“续酒吧你。”
酒保显然有点嫌弃这副模样的崔荣宰，他也懒得再劝，把崔荣宰存在店里的杜松子酒整瓶放在酒杯边，哪凉快哪里待去了。
崔荣宰一杯接一杯喝到面前的柿种吃完便回了家。嘴里寡淡无味的他打开冰箱找吃的，翻出王嘉尔之前做好放在冰箱里的咖喱，他也没有多的精力去加热，只是拿来一个勺子抱着保鲜盒蹲坐在冰箱前，机械化的动作让他一口接一口吃下去。
辛香料混合着冰凉浓稠的汤汁在嘴里，用些许体温唤回食物最美味时的味道，他抱着保鲜盒兀自发呆了起来，再回过神的时候眼前湿润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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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向来是一个明明“我过得并不好”，却还要强行对所有人说“我很好的人”。孕初期严重缺乏标记Alpha的信息素安抚，让他的情况不为乐观。他开始吃什么吐什么，好不容易睡下，没多久便会惊醒满头大汗，他的面颊不健康地消瘦下来，勉强提起来的笑容都没有笑意。
“珍荣，这也许就是我任性妄为的报应吧。”王嘉尔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感觉遥遥无期。他不敢说他那些混沌杂乱的梦境，林在范的脸和崔荣宰的脸在梦境里重合在一起，从内心深处渗出的疼痛让他在梦境中频频崩溃。
“再坚持一下，BamBam那边已经帮你预约好了。你现在只需要尽量让自己放轻松，不要胡思乱想。”朴珍荣花了大量时间陪伴王嘉尔，礼貌而周到的点到为止，没有过多侵入对方的私人空间，也多亏他的克制力和雪松信息素的安抚，王嘉尔勉强维持着较为稳定的情绪支撑到可以注射人工安抚剂的时候。
人工安抚剂在注射后有一段副作用维持时间，BamBam坚持让王嘉尔住院观察一周，但王嘉尔在第四天的时候就耍起了脾气要回家。面对孕期情绪异常波动的王嘉尔，BamBam只能妥协，他叹气一声说：“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王嘉尔拿着BamBam开给他的药转身要走，“我现在好得很，能跑能跳。”怀孕不足3个月让他的体型看起来没有明显的变化，腹部只是比起以前稍微多了一点点软软的脂肪。他拿走BamBam桌上的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说：“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你的车子回头让管家给你开回来。”
“慢着！”BamBam一边追一边叮嘱，“开车慢点，叶酸片一天三次不要忘记，如果有不舒服及时给我打电话。下周我会上门给你做个简单的回访检查……”
王嘉尔钻进电梯朝BamBam挥挥手，电梯门很快便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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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因为保护病人往来不受信息素干扰影响治疗效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长期开着信息素屏蔽器，这对王嘉尔来说是一个相对安心的环境，他绕开人流往停车场走。眼尾似乎扫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等他转身去寻觅的时候，却无影无踪。他停下自己的脚步咧开嘴嘲笑自己：灰溜溜地离开后，还有什么脸面期待他来找自己？一个谎言需要千万个谎言去圆，而最终都会像肥皂泡那般破灭的。
他转身走入停车场，心无旁骛地找到BamBam的车子驶离医院。
今天天气不错，医院附近老城区道路两侧的法国梧桐叶片间抖落满地璀璨的阳光，仓促响起的来电铃声打断了王嘉尔的胡思乱想，他用蓝牙耳机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是朴珍荣一如往常柔和的声线：“嘉嘉，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王嘉尔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这几天闷坏了吧？我明天来接你出院好不好？”
“不用了，我跟BamBam借了车，现在在回家的路上。”王嘉尔忽然想起了什么，“珍荣，这段时间谢谢你。”
“说什么傻话……”朴珍荣犹豫一下忽然说，“嘉嘉，我们结婚吧。”
“嗯？”王嘉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嘉嘉，我们结婚吧，我会兑现那个诺言，守护你和宝宝一辈子。”
王嘉尔手足无措起来，他耐心劝说：“珍荣，这对你不公平……和一个被别人标记的Omega结婚，这对任何一个Alpha来说都是耻辱”
“可是我不在乎。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下，我只要能守着你，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朴珍荣一再坚持，“而你是王氏娱乐帝国的少东家，你有任性的资格。”
“你又是何必呢……”王嘉尔的视线流连在路边的行人上。
一个Omega推着婴儿车在斑马线前等待绿灯亮起，一个行人赶时间不小心撞了Omega一下，婴儿车脱离控制颤巍巍地滑入马路中央。王嘉尔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突发的情况迅速急打方向盘，车头将将擦着婴儿车外侧划出一道弧线。
“嘉嘉！嘉嘉！发生什么了？！”朴珍荣在电话里焦急地询问。
可是王嘉尔没办法回答，他仓促之间作出的决定让他的车子失控沿着另一侧人行道边缘腾飞起来，在空中侧翻坠落。安全气囊弹出，他的脑袋重重地陷入其中又反弹出来，安全带把他死死地固定在驾驶座上。原本放在副驾驶座前抽屉里的药剂和B超报告图一并散落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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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的耳鸣让王嘉尔无法分辨当下的情况，模糊的视线里有红色的血迹，浑身上下都痛。
恍惚间他好像闻到了爱尔兰威士忌的信息素香气，
可是记忆里那张模糊的脸
他分不清是谁。
天地混沌，救护车的鸣笛划破恬静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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