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香花火（七）
31
林在范作为一个平面模特对摄影一点儿也不了解，但是他想了解王嘉尔。从王嘉尔工作室陈列柜里放着的各种型号的相机到镜头，从王嘉尔喜欢用的柯达T-max400、Tri-x400到富士Neopan 100 Acros。他想了解一切关于王嘉尔的一切，可是除了他们之间的工作关系，他也很少看到王嘉尔拍照。所以在王嘉尔说什么都不需要准备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了方向，但也更加好奇了。
“我在菲林住了这么久，头一次觉得你是个摄影师。”看到王嘉尔一直在给nora拍照，林在范忍不住说道。
“那你之前一直觉得我是什么？”
“专业暗房冲照片的，”林在范故意逗王嘉尔，“还有深夜被合作单位压榨修片的。”
“你招打是吧？现在是我在赚钱养家好吗？”nora伸了一个懒腰从沙发上跳下，轻轻跳上桌子，找到空调风正对的位置蜷成一团。王嘉尔放弃拍nora，爬上沙发作势要去打林在范。
林在范就势把他拉进自己怀里低头问道：“拍nora可以挣钱吗？”
王嘉尔的脸微微发红：“好好好，拍你，都拍你。”他挣扎着脱离林在范的怀抱坐到一边从取景框里看林在范说，“要不是我给你拍过照片，我真的觉得你是个无业游民。”
“我只是最近没有通告。”林在范笑得一脸无赖，“淡季，淡季罢了。”
“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平面模特还分淡旺季。”按动快门记录笑容，镜头又转开。
“我知道你又没在拍我。”林在范凑到王嘉尔镜头跟前眨了一下眼睛，“现在是我想呆在你身边的淡季。”
王嘉尔故意躲开他的视线站起来，把相机放回工作间，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摸了摸肚子：“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没吃午饭的事情？”
“我好像快变成你的保姆了。”
“快去做饭吧林大厨。”
“早就做好了凉面放在冰箱里，你赶紧洗了手来吃。”
32
吃过午饭，王嘉尔把暗房里的照片都拿出来，堆在工作室大厅的桌子上，一张张装入相册。nora默默跳进放在一旁的纸盒看着王嘉尔。
林在范也坐在一旁看他整理：“如果有一天，你拍到了足够多的照片，你会不会为我办影展？”
王嘉尔瞪了他一眼：“你太贵，我请不起。”
“价钱好商量。”林在范趴在桌子上看着他。
“你还真的蹬鼻子上脸了啊。”王嘉尔心满意足地捏了林在范的脸，“你现在可是寄人篱下啊。要不要办影展可是我说了算。”
“只要有机会就好了。”林在范握住王嘉尔的手轻声说。
王嘉尔看着林在范，忽然觉得没来由的心软。
“林在范。”王嘉尔又没来由地连名带姓叫他。
“嗯。”
“晚饭后要不要去看影展？”
林在范知道王嘉尔说的影展是“金有谦印象”影展，他说：“好的。”
王嘉尔把最后一张照片塞进相册，林在范把nora抱出纸盒。
相册被放进纸盒，用胶带封好，再贴上写好的快递单。上门揽件的快递刚好摁开了门铃，留下的底单压在门口的笔筒下。
所有关于金有谦的胶卷都被收起来装在一个箱子里，在林在范的帮助下，箱子被放到了储藏室的最上层。
王嘉尔轻轻关上储藏室的门。
关于青葱岁月的十年，全部停留在胶卷里，在回忆深处沉淀。
一切都该做一个了断。
33
林在范不知道自己是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陪着王嘉尔认认真真看完展览的，也不知道王嘉尔现在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完这个展览。他们两个肩并肩，像众多的参观者一样，从头开始，看完了金有谦的十年，王嘉尔的相机记录下的金有谦的十年。
最后的视频在陈奕迅的《沙龙》里放到了最后，画面一片空白。歌词里的一句，缓缓浮现在荧幕上然后缓缓消失：“音乐 话剧 诗词和舞蹈／糅合 生命 千样好 摄入相簿／绚烂如电 虚幻如雾 哀愁和仰慕／游乐人间 活得好 谈何容易”。
林在范记得这是王嘉尔在电话里交代老许做的唯一的修改。他转头去看王嘉尔，王嘉尔看着荧幕，眼睛里有跳动的星光。
往停车位走的路上，林在范拉住王嘉尔：“你们之间有那么多的回忆，漫长的十年，那么多的照片和影像，这些我都比不过。”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带我来看展览，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
“......”王嘉尔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可是我不会放弃的。”林在范抱着王嘉尔在他耳边说，“只要你让我住在菲林一天，我就不会放弃的。”
王嘉尔轻轻叹气：“林在范。”
“嗯。”
“我啊，把过去整理好了。”林在范的怀抱松开，王嘉尔看着他微笑，“所以你应该说些什么呢？”
林在范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追求你吗？”
“是'我们试着在一起吧'笨蛋。”
34
突如其来的惊喜总是让人没有什么真实感。
拥着王嘉尔醒来的林在范还是觉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那么多不真实，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后吃痛地捂住被掐的脸。
这是真的啊林在范。
晨跑一圈回来，做好早饭之后，林在范没看到王嘉尔下楼，他回到卧室里想把王嘉尔叫起来，结果卧室里没有人。林在范依次到楼上的浴室、暗房去找，都没看到王嘉尔。他有点意外，正下楼，终于看到王嘉尔。
王嘉尔戴着棒球帽、穿着宽大的T恤、破洞牛仔裤、背着相机包、叼着三明治蹲在沙发边逗nora。
“嘉尔。”
“早啊在范。”王嘉尔站起来拿下三明治跟林在范打招呼，“今天约了外景拍摄，我要赚钱养家去了。”
林在范走到他身边环过他的腰闻他身上无名的香味：“裴姐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下午有通告。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晚上圈子里同行聚会，难得一次你自己吃饭吧。”
“......”nora跳下沙发从他们的脚边走过。
王嘉尔想起了什么：“因为是给师父祝寿，不能带你去。”
“那好吧......”林在范挂在王嘉尔身上不想挪开。
“什么嘛，怎么撒起娇来了。”王嘉尔揉揉林在范靠在他颈窝的脑袋，“我们在一起了对吧？”
“嗯？你这是要反悔吗？”林在范站直了瞪着王嘉尔。
“明明是我要去开工，你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啊。”王嘉尔忍不住翻白眼，“我怎么不知道你跟猫一样黏呢？”
“后悔也来不及了。”林在范低头吻住了王嘉尔，把他的唠叨全都封在唇间。
“......”
“少喝点酒，你们快散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好的，没问题。”
35
凌晨1点，当林在范给王嘉尔前后一共打了10通电话都不通的时候，他确实有点生气了。
第11次拨号，终于接通了，电话那头人声鼎沸，走调的歌声、碰杯声、划拳声、鬼哭狼嚎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你在哪里？”
“我们上次去过的夜店。”王嘉尔又被电话那头什么人叫住，说了一会儿话才回来对着电话说，“好像还要好一会儿，你现在别来，来了肯定要灌你酒的。”说完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林在范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那是哪里：“我知道了。”
王嘉尔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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