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旋中间人（九）
#all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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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适合发呆，雪天适合赏景，雨天适合睡觉，而晴天适合一切。对于常年躲在地下工作室被王嘉尔戏称为吸血鬼的林在范而言，睡到被明媚的阳光叫醒却是非常难得的生活体验。王嘉尔紧挨着林在范熟睡，松软的被子快要埋没一整张脸，习以为常的林在范坐起来拨开被子露出那张精致的脸，带着暖意的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掠过金色的发梢，明媚地惊扰了安稳的睡眠。王嘉尔皱眉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像是抗议，引得林在范无奈笑了笑，他伸手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散文集翻开书签标记的那一页慢慢读起来，另一只手把王嘉尔圈起来，手掌放在轻阖的眼睛上遮住阳光。
没有乱七八糟梦境滋扰的王嘉尔是被肚子饿叫醒的，他伸了个懒腰，然后抓住林在范的手从眼前移开，他盯着林在范看了一会儿发现不是在做梦便扶额坐起来，宿醉带来的头痛丝丝缕缕地牵着太阳穴：“你怎么……”他环顾四周，“在我家？”
“昨天的事情不记得了？”林在范合上书本放回床头柜。
“我这是……又喝醉了啊……”王嘉尔看到林在范还穿着昨天晚上那身衣服，衬衫、裤子皱皱巴巴，毛线开衫团在一起堆在床上压出了痕迹，他感觉头痛好像变得更加厉害了，“千万别告诉我昨天晚上我做了什么蠢事……不想听……”
“放心，什么都没发生……”林在范捏捏王嘉尔的后脖颈安抚道，“除了你拉住我不让我之外，你睡得跟猪一样。”
“你才跟猪一样……有见过这么帅的猪吗？”
王嘉尔会对呛就是说明整个人清醒、打起精神来了，林在范耸肩：“没有。但是因为你，我衬衫皱了，早上也没去Light，堆着的工作刚刚打电话推了一部分，”他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困扰，“我的损失很惨重。”
“衬衫我可以帮你烫，Light有店长在你不去塌不了……”王嘉尔默默翻个白眼，“至于你自作主张推掉的工作，那不能赖我头上，我可赔不起……”
“赔不起可以记账，我很好说话的。看在我们这么多年老交情的份上，给你友情99折。我们可以找合适的时间给好好算算总账。”
“林扒皮。”王嘉尔咬牙切齿。
“哎。”林在范应得轻描淡写。
王嘉尔懒得继续贫嘴，他光着脚走进衣帽间，挑了衣服和裤子扔到林在范身上：“我的衣服你将就一下吧，不喜欢你就自己到衣帽间里挑。”然后他把林在范晾在房间里，拿着自己的衣服洗澡去了。
刚走了几步王嘉尔又折回来，看似漫不经心找东西，实则随手拿了一支眼药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昨天王嘉尔虽然喝醉了，但地下车库的那个吻和林在范的解围他清楚记得，回家的路上林在范一直不说话，他就没熬住困意和酒劲睡迷糊了。
一声谢谢既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也是为了林在范为他做的一切。
林在范低头微笑，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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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林在范的福，洗完澡吹干头发的王嘉尔立马就吃到了用番茄酱汁调味的肉末通心粉作为午餐，补充完能量之后，因为宿醉而萦绕的倦意随即消散无遗。林在范收拾完餐具低头瞥了一眼手机，然后就走到玄关打开大门捡起门前的牛皮纸文件袋走进来。
“新的工作。”林在范对王嘉尔说，这自然指的是斡旋中间人的工作。
“……”王嘉尔指了指自己发青的眼圈，“人性呢？”
“不要质疑你的代理人。”林在范没拆，直接把文件袋递给王嘉尔，转身进厨房洗碗。
“这是……”王嘉尔跟着进了厨房，在林在范身后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张纯白底色银色暗纹的邀请卡，对着阳光调整邀请卡的角度，银色的花枝簇拥装点成一个大写的哥特体C，“那个崔氏？”
“对，就是杀手集团崔氏。”林在范开着水龙头利索地刷碗，道上声名赫赫的杀手集团，不用他多做解释。
“他们不是有自己的信息网络吗？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找你？你不是和一直他们没有往来吗？”王嘉尔不知道林在范究竟是从哪里翻出一件大开领的宝蓝色毛衣，配着黑色直筒牛仔裤，看上去非常随意，这既不是自己的风格，更和他往日的形象完全不符。
“除了今天。他们的联络人给我打电话时说只是单纯想请你过去聊聊天，顺便请你帮忙带几句话。”林在范给王嘉尔到了一杯水放到他手里，顺便抽走了牛皮纸文件袋，玻璃隔热杯拿着不烫手，但心急还是喝不了。
“这样吗……”王嘉尔看着邀请卡上写的地址猜不出对方的想法，“邀请卡上写了周日下午在植物园内的餐厅见面，非正式场合。”
“嗯，估计是轻松的谈话，不用太紧张。”林在范检查了一下牛皮纸袋，里面没有别的东西或字迹，于是他走出厨房坐在餐桌前随意把文件袋折叠起来，“虽然没什么往来，但是崔氏的情况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怎么说？”王嘉尔坐到林在范旁边问。
“你有九成的概率会见到崔氏现在的当家人，崔弋凡。”
“这就有点吓人了……”王嘉尔默默喝了一口水，全然忘记这是刚倒好的，回过神被烫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林在范想了一下，之前找食材的时候好像看到冰箱里有酸奶，“我去给你拿酸奶。”
“不用了不用了，没那么严重……”王嘉尔拉住林在范，“你有什么要特别提醒我的吗？”
“嘉尔，无论对方提出什么要求、什么委托，全部拒绝。”林在范握住王嘉尔的手轻轻叹气，“不要和杀手集团沾边，不要试图做沾血的生意。对我们这类人来说，一个无心之举，一次无心之失，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我会小心的。”
“你要记住，我们打交道的这些人里面，唯独杀手集团是最不讲所谓的人情和道理的。”林在范眼睛里的温度降下去，“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你必须时时刻刻都要记住，千万不要被表象所欺骗：崔氏现在的当家人崔弋凡是个城府极深、非常危险的人，他让自己的亲弟弟Ars付出了高额的代价，才以被放逐的名义脱离崔氏集团。你一定要加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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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设的王嘉尔，索性利用周日上午空闲的时间把家的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一遍，顺便理清自己思路，做好应对各种情况的准备。吃完午饭再小憩一会儿，就临近约定的时间了。王嘉尔回到Light跟林在范闲聊一会儿后，崔弋凡派的司机就在Light门口等候了，例行寒暄过后，司机再没有与他更多的交流，一路无话。
植物园在城西的郊区，车开进了一条内部通道，直接把王嘉尔带到了邀请卡上标注的餐厅门前。给门口的工作人员看过邀请卡后，王嘉尔被径直领到了后院一个巨大的玻璃温室门外。白色主体框架结构看上去非常清新，透过干净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温室里绿植茂密，花卉繁多，层次分明，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会客场所。
王嘉尔今天穿得休闲而不失文雅，浅蓝色的大针距毛衣配上熨烫妥帖的白色衬衫、黑色休闲裤，脚踩一双银色条纹点缀的黑色休闲鞋，随意抓好造型的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温和、灿烂，没有什么城府和杂念、坦诚而没有防备，胸前那枚金质镶嵌钻石的西洋剑胸针垂下纤细的坠链闪耀夺目，表明了他是斡旋中间人Jackson的身份。
绕过叠嶂的大型植被，跨过蜿蜒的人工小溪，路过一簇一簇争相绽放的不知名花丛，王嘉尔看到温室的正中间用碳化木搭了一个凉亭，柱子上挂着新绽放的不知名花朵盆栽，粉色小巧的花朵点缀在垂下长长的枝条间。比起外面，温室里的花期被大大延长。
凉亭里的小桌铺着纯白的桌布，桌上放着山茶花纹镶金丝边的茶具和点心托盘，分别放了蔓越莓曲奇、瑞士卷和黑森林蛋糕。桌上还放着盛了一半水的广口玻璃矮瓶，旁边堆放着一些未经修剪的各类浅色系鲜花。和传闻中一样崔弋凡很显年轻，他穿着一身米白色休闲套装，正拿着剪刀仔细挑拣想要插的花，王嘉尔怎么看都觉得他绝对没有30岁。
“崔先生您好。”
崔弋凡似乎很专注面前的花而没有注意王嘉尔已经到了，听到王嘉尔的问好他才抬头：“喔Jackson！你来了啊……”他看上去有点惊讶地抬腕看了看表，“来得很早啊，”接着又指指对面的座椅，“坐，红茶刚刚泡好好，你自己倒，我先把花插起来。”
“谢谢崔先生。”
“别这么拘谨，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崔弋凡挑了一支粉白渐变的康乃馨剪去多余叶片留下靠近花的两片，半晌没说话。等到王嘉尔泰然自若地沏上两杯茶后崔弋凡突然问：“Jackson你喜欢花吗？”
“植物我都挺喜欢的，花自然也喜欢，但是我总是养不好。”
“养花是件费时费心的事情。”崔弋凡拿着花放到花瓶边比划了一下长度然后剪去多余部分，“心急不来，也不能放任不管，定期除虫除草、施肥浇水、修剪枝条、防寒避暑、遮阴挡雨，都是学问。”
“看来崔先生您一定是个行家。”
“我也不行，就连插花也得让人把花提前准备好，”崔弋凡又挑了一支浅粉色名为日和的月季比划了一下，“种类太多就不知道要选什么了。”
“好像月季更好看一些。”
“是吧，它的名字叫日和，日本培育师选育的切花月季。”崔弋凡放下康乃馨，又挑了几支不同颜色的月季问王嘉尔，“跟日和相比哪个更好看？”
“这支可能比较适合单独欣赏，”王嘉尔指着浅紫色中心的白色丰花月季说。
“这支叫加百列，日和跟它都是日本的园艺师培育的，颜色很独树一帜，的确和别的花都不搭。”崔弋凡随手把加百列月季放到旁边。
“我可能更喜欢那一支……”王嘉尔抽出一支圆滚滚包菜状、花瓣紧密的多头月季看着崔弋凡的眼睛说，“非常可爱。”
“那就选这支吧，克莱尔，以培育师女儿名字命名的白玫瑰。”崔弋凡点头表示欣赏，“小心花刺，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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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完花后崔弋凡继续专心于插花，王嘉尔百无聊赖地专心吃蛋糕。
这样的场面放大多数人面前一定都看不懂，王嘉尔那一颗七窍玲珑心，正正慢慢揣摩崔弋凡话里的意思。说是随意闲谈，但多少还是有点意图在那里，毕竟美丽的东西都是危险的，玫瑰有刺，人何尝不是。
“Jackson你为什么选择做斡旋中间人的工作？”插花基本成型，崔弋凡选取铃兰和茉莉花骨朵做点缀，“周旋于各方，这并不容易。”
“可能我天生比较擅长理解他人的心意吧，”王嘉尔的措辞很小心，努力表现他对任何人没有威胁，“有些话需要婉转表达，有些心意放到台面上说就显得生分了。”
“嗯……”崔弋凡把插花调整了一下放到桌子中间，然后拿起红茶，“大功告成。”他笑起来带着歉意，“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有没有，看崔先生插花让我学习了不少。”
“这种花叫什么？”崔弋凡突然指着花瓶里的白玫瑰问。
“克莱尔，是白玫瑰。”王嘉尔咧嘴一笑。
“还真不是敷衍我啊。”崔弋凡看起来很高兴，他挑了一块曲奇吃，“点心还合胃口吧？”见王嘉尔点头他又说，“你知道我有一个弟弟叫Ars吗？估计和你差不多大。”
“如果我说不知道就显得我太过敷衍了……”王嘉尔给崔弋凡添茶，“毕竟4年前崔氏的内部暗斗，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我也的的确确不知道、不认识Ars其人，传闻听得再多也不能代表真的了解。”
“有意思，Jackson你真是个看事情透彻、非常有趣的人。”
“崔先生，无论我或是Light，都知道有一道界限是我们不能逾越的……”
崔弋凡摆摆手：“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纯粹觉得你有的时候和Ars很像。尤其是那一双可以探究人心、又把一切藏得不露痕迹的眼睛，非常相似。”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沾沾自喜的比喻，Ars被放逐出崔氏可是4年前的惊天大新闻。王嘉尔压下心里的惊慌，笑得不露声色：“崔先生，我只是个居中斡旋的跳梁小丑，您太看得起我了。”
崔弋凡挑眉，故作惊讶地不住点头：“你不用自谦。不过说到底你和Ars不一样。他还小，还不够成熟，更不够人情练达。”
王嘉尔低头喝茶不知道接什么话合适。
“其实我对于大名鼎鼎的斡旋中间人Jackson好奇很久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我这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需要你帮我向Def Soul转达一句忠告。”
“崔先生请说。”
“Light正在收集的一份资料，涉及一件陈年往事的冰山一角。我奉劝他不要深涉入其中。”
“我会转达的。”
“我必须向你说明，这件事和我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我今天所说并不是出于恶意，只是善意提醒，听不听随他。”
崔弋凡走之前告诉王嘉尔这家餐厅的菜挺好吃的，建议王嘉尔在这里用餐，费用记在他的账上。
王嘉尔秉持对美食探究的精神对着菜单研究了好久，选定几个菜后吩咐服务员帮忙打包然后给林在范打电话：“留着肚子等我回来吃晚饭，我会打包主菜回来，你有空到我家帮我准备个汤吗？”
“刚煲好汤，我现在来接你回家吧。”
“嗯，也好。城郊打车太麻烦了，等你过来的时候厨师应该都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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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聊了些花花草草，最后给我带了这句话？”吃完晚饭林在范给王嘉尔盛汤，餐厅里的灯是温暖的自然光调，他还穿着王嘉尔的衣服。
“嗯……汤不错。”王嘉尔的回答好像重点有点跑偏。
林在范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他指代的是什么事情，但我猜可能跟我手上最近的一份工作有关。具体情况，我还需要排查一下。”他双手抱胸想了一下，“崔弋凡真的会有那么好心？只怕是故意借给我的忠告，让我也涉入其中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没什么好怕的。”林在范揉揉王嘉尔的头，“对了，听说你明天要去P&J面试？”
“你又知道了。”王嘉尔有点无奈，有个挚友是情报贩子真是一点自由都没有，“那么这次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暂时没有。你换一个工作也好，我可以放心一点。”
“怎么，我之前在协会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你对别人太好。”
王嘉尔轻轻叹息，他站起来绕到林在范身后蒙住林在范的眼睛：“在范，你是特别的，我甚至可以把所有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
“我知道。”
“你对我的好，我这辈子可能都还不起了。”
“嘉尔，不要这样说，一辈子很长，不要说这样绝对的话……”
“我知道，做人不能那么悲观。但是我有时候会想，万一真的等不到这一天了呢？”王嘉尔努力保持声音平稳，眼泪却差点崩不住。
“好不起来也没有关系，让我一直照顾你就好。”
“……”
王嘉尔转身想离开但被林在范拉住：“嘉尔，我是不会放弃的。”
“你是笨蛋吗？”
“是，而且是非常非常笨的那种。”
“在范……”
“如果觉得还不起，那就先支一点点利息给我好了……”林在范打断王嘉尔的话，搂住他的腰轻轻吻上去。
人们总说时间会治愈一切，那么我愿意相信、并且一直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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