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旋中间人（十六）
#all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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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想要用睡眠来搪塞的假期，越是醒得早。雪下了一夜止在清晨，升起的暖阳透过纱窗照进来轻柔地照亮整个房间，王嘉尔睁开眼睛摸到枕边的手机点亮屏幕，7点刚过没多久。他放下手机把被子往上拉蒙住头，阳光并不能驱赶心里的黑夜，他需要放空自己。
睡到11点就再也睡不着了，王嘉尔到客厅拿了一个苹果又钻回被窝一边啃苹果一边翻社交网络。崔荣宰新上传了一段小视频，协会里的工作人员忙着给玻璃窗喷上圣诞节喷花，镜头转向的圣诞树在大家齐齐倒数321之后被点亮，镜头里钻进一张张笑脸；斑斑上传了一张照片，剧本、咖啡和彩色记号笔，依旧非常努力、认真钻研；金有谦则是非常反常地上传了一张在超市购物的照片配上“大干一场”和摩拳擦掌的表情，这个小少爷非要赶在圣诞节去挤超市，也是足够让人猜不透。
手里剩下苹果核要丢，王嘉尔扬手直接扔进了写字台旁的垃圾桶。冬天的被窝是逃避现实的好去处，他翻个身背着阳光阖上眼睛。
睡不着却赖床，明知徒劳却固执逃避现实，心中苦闷却不愿意找朋友倾诉，寂寞却放任被孤独一点一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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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断续续的睡眠终于被门铃声吵醒，窗外的重重夜色亮起了清冷的路灯，王嘉尔披上羊绒睡袍去开门。
“Surprise！”映入王嘉尔眼帘的是两个鲜红的纸袋装饰着槲寄生花纹，金有谦把纸袋移下来对王嘉尔抿嘴笑。
“有谦？你怎么来了？”王嘉尔拉着仅有谦的手进屋，给他翻出一双夹棉居家拖。
“我们快一个月没见面了，我特地逃了家里的聚餐来你这里要回我的生日礼物，顺便和你一起吃晚饭。”金有谦换下鞋子脱掉大衣，然后把其中一个纸袋拎进厨房，“我下厨，你试菜。”
“嗯，需不需要我提前预定一份外卖防止今晚我什么都吃不到？”王嘉尔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金有谦熟练地穿好围裙然后转过身来向他张开怀抱，“嗯？干什么？”
“快点给我一个鼓励的拥抱，然后我就能给你变出大餐了！”
“好。”王嘉尔轻轻抱住金有谦，“今天的晚饭就拜托金大厨了。”
晚饭是番茄黑胡椒酱汁的意面配奶油玉米浓汤，甜中带一丝酸味道出乎意料的好，让一整天除了苹果什么都没吃的王嘉尔胃口大开，一口气吃完满满一份。
“你的这份意面可以直接放到Light店里卖了！”王嘉尔捧着玉米浓汤一口气喝完然后对金有谦比大拇指，“棒极了！”
“你喜欢就太好啦！”金有谦双手托腮直勾勾地看着王嘉尔，他眨了眨眼睛，“那我的生日礼物呢？”
“这个嘛……”王嘉尔拉长了尾音听上去有点为难，“嗯……你不是生日那天在国外嘛，我想既然你不过生日了，我就省下这份生日礼物了。”
“诶，怎么可以这样！”金有谦瘪瘪嘴。
“那么……”王嘉尔从睡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金有谦，“给你一个空盒子好了。”
金有谦皱皱鼻子嘴唇抿成一条线：“……”他赌气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枚金质的领带夹。
“当然是骗你的，”王嘉尔拂开挡住金有谦眼睛的留海，“留海太长该剪了……”见金有谦不回答他又问，“怎么啦？刚才还真生气了？”
金有谦把领带夹拿出来往身上比了比：“领带夹这种老气横秋的东西啊……”语气满是嫌弃却挡不住上扬的嘴角。
“不喜欢就马上还我，回头我就拿小票去柜台退了。”说得有板有眼，王嘉尔还想去抢。
金有谦护着领带夹摘下放回盒子然后塞进自己口袋：“不行！我很喜欢！”
“就只有很喜欢？”
“那当然！我最喜欢的，永远是下一个你送的礼物！”
“你那份奶油玉米浓汤是打翻蜜糖罐了吗？嘴甜成这样……”
金有谦走到衣架面前从大衣口袋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拿在手里，他再走到王嘉尔面：“伸手，我给你一个好东西。”
“什么呀？”王嘉尔伸了右手去接，然后就看到金有谦拧开小盒子的盖子倒出了一个黑黑凉凉的东西在他手心里，“啊！蟑螂！！”他用力抖掉手里的蟑螂然后跑进浴室洗手，“金有谦你想死啊！”
“哈哈哈，”肇事者金有谦推开浴室门探着脑袋，“这么不经吓。”他抓着蟑螂靠近王嘉尔。
“别、别过来！”王嘉尔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说话变得磕磕巴巴，“你再走过来我就要……我就要……”
“就要怎么样？”
“金有谦你别逼我揍你。”
金有谦抓着蟑螂在王嘉尔眼前晃了晃，看着王嘉尔又倒退两步他笑着说：“你怕成这样还想揍我？”
王嘉尔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梗着脖子：“揍你跟怕蟑螂没关系，到时候你大哥求我都没用。”
金有谦把手里的蟑螂抛到空中又接住，他一脸无辜地吐吐舌头：“这个是假蟑螂啊。”
“……”
“不信你摸。”金有谦说着把“蟑螂”递到王嘉尔面前让他摸。
“……”王嘉尔忍着本能的害怕和嫌弃，轻轻碰了一下假蟑螂。
“确定是假的了吧？”金有谦看到王嘉尔不断变换的脸色，马上把假蟑螂扔进马桶按了冲水，“没了没了，你别生气啊。”
“……”王嘉尔不生气反笑，看得金有谦心里发毛倒退着出了浴室。
“啊，对了！”金有谦看到玄关处放着的另一个纸袋突然笑起来，他跑过去拿起纸袋，“真正的礼物在这里！”转移注意力向来是转移火力攻击的最好办法，
“礼物？”王嘉尔微微皱眉，金有谦明明知道他不过圣诞节的。
“圣诞礼物！”金有谦推着王嘉尔的腰回到餐桌上，他把纸袋里的大盒子拿出来放到桌上，“赶紧拆开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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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去部分包装纸就看到透明盒子，去掉全部的包装之后王嘉尔愣住了——黑色底、其他几面是透明的亚克力玻璃，盒子里装着一个小屋模型：外墙漆成米白色的三层尖顶木屋，其中一面贴着绿色布艺藤蔓，迷你灯风铃和晴天娃娃挂在屋檐下，紧挨着房子的大树上有一个树屋，树干上贴着一个小小的攀爬软梯，花园里有各色小花和一把白色的秋千，屋后有一淙清澈得能看见鹅卵石的山泉。
这是王氏老宅的复原模型。
金有谦把纸袋里装着的图册放到王嘉尔面前：“看看和你记忆中的是不是一样。”
王嘉尔用发颤的手翻开面前的图册，这是一份详细的设计图稿，一点一滴再现了王氏老宅的内内外外，就像把记忆中的一切变到了图纸上。
“模型是我在国外出差到时候，特地找了当地老手艺人拜师学艺做的，半个月的时间勉强弄成这样，希望你可以喜欢。至于图纸，是我请人画的，如果有不一样的地方你跟我说，我可以再联系设计师修改……”金有谦看到王嘉尔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不由得忐忑起来。
“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王嘉尔抬头看着金有谦，眼睛里盈盈有泪，“这太珍贵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模型也好，图纸也好……”略带沙哑的声线轻轻说着，“真的一模一样……”
金有谦握住王嘉尔的手放到自己面轻轻揉着指节：“嘉尔，人生的旅途是充满变数和不断漂泊的，漂泊得太久，每个人都想要有一个家，我现在把家给你带回来了。以后无论你在哪里、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再犹豫害怕了。家就在这里，我愿意做你的家人，心里的碎片我会为你一片一片拼起来，只要你愿意让我住在你的心里。”他低头亲吻了一下王嘉尔的手指，“只要你愿意，我不光是你的家人，我还会是你的恋人、爱人。你……愿意吗？”
王嘉尔反握住金有谦的手拉到自己眼前，金有谦手上布着许多新愈合的细小伤口，痂皮脱落后露出粉红色浅浅的痕迹，滚烫的眼泪没有征兆地滴落在上面。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少爷，执意亲手为他做房屋复原模型，不惜弄得满手伤痕。
“别哭啊，你这样我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金有谦给王嘉尔擦眼泪，“不用着急回答我，我可以等……”
王嘉尔抓着金有谦的手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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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氏的圣诞餐会向来办得隆重，现场乐队奏着明快的圣诞乐曲，用过晚餐后的宾客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或是带着自己的舞伴在舞池中央跳着轻快的旋转舞步。临近11点，宾客才渐渐散去。段宜恩在三楼连着卧室的书房阳台上吹着冷风发呆，一辆辆驶离段氏家宅的车子在夜色里一点点与黑夜融为一体。握在手里的手机通话记录显示今天他一共打了17个电话，如同往年一样全都被王嘉尔挂断。或者说，从他们三年前重逢后王嘉尔一直没有在平安夜或圣诞节接过他的电话。
他摸了摸冻得发红的鼻子关上窗走进书房，他在挨着书架的陈列柜面前驻足，陈列柜里展示着一个个精致的物件，这是他和王嘉尔成为朋友后，王嘉尔每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和圣诞礼物。每一件礼物都标注了收到的时间，从孩提时代相识开始，止于8年前那个圣诞节。陈列柜角落里放着一支空的红酒瓶，这是今年七夕节他和王嘉尔在卧室里一起喝完的。
段宜恩还记得当时是因为王嘉尔成功以一个非常高的价格谈成一笔大生意，他开了这支存量不多的自家酒庄酿的红酒给王嘉尔庆祝。因为贪杯这支陈年红酒，喝得微醺的王嘉尔凑到他面前笑，邀功似的等他夸奖，那些因为身份、地位、时间所产生的距离感在那一刻变为零。
嘴唇与嘴唇相贴，他吻了王嘉尔。
比果冻更为湿润、比棉花糖更为轻柔的触感，段宜恩用舌头顶开王嘉尔的牙齿探寻柔软而灵活的舌头，王嘉尔节节败退任凭他攻城掠池。热烈的吻带动被掩藏在心底的情绪，在那张两人年少时一起躺过的床上，他们缠绵整晚。
段宜恩在七夕节第二天的早晨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按时赴约8年前那个平安夜，他和王嘉尔一起为家人采购圣诞礼物、站在商场门前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下高举槲寄生叶片亲吻、听快乐的圣诞变奏曲、看王嘉尔湿润的眼睛里的笑意，互道甜蜜的Marry Christmas。醒来时他的身边空空如也，只有床头柜上一张字条：Mark，就当昨晚是一个梦吧。
或许是因为连续多月段宜恩和王嘉尔的冷战，也或许是他在生气在那一晚缠绵后王嘉尔由热转凉、保持距离的态度，更或许只是因为王嘉尔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的圣诞节邀请、不给他弥补8年前错误的机会，所以他在今天送别宾客的时候当众吻了那位张小姐的面颊。明明知道这将在第二天成为头条，他却在那一刻这么做了。
陈列柜最中间的位置放着一张段宜恩和王嘉尔少年时代的合影，照片上他把下巴压在大眼睛少年的肩膀上一起对着镜头比了剪刀手。
17通电话没有一通是接通的，段宜恩忽然意识到是自己赌气做错了，然而无论是圣诞问候或是解释，他都没办法通过电话告诉王嘉尔。短信写了又删，反复几次后他仓皇地发了一句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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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还会有烟火？”王嘉尔瞥了一眼手机锁屏界面上跳出来的短信，然后按上锁屏按钮放在桌上，他问在厨房里削苹果的金有谦，“不会是今晚你非要赖在我家的借口吧？”
“是真的！我干嘛骗你，我的房子看不到烟火才跑到你这里看的。”
“谁家烟火11点半放啊……”王嘉尔跑到阳台趴在床上望着窗外，他也不管金有谦听不听得见，“劳民伤财还不环保……”
金有谦切好苹果看到客厅桌上王嘉尔的手机就顺便给他拿上，无意间点亮屏幕刚好看到段宜恩发来的短信。他拿了一块苹果吃，然后用很早以前偷偷在王嘉尔手机上录的指纹解锁手机。他翻出那条来自段宜恩的未读短信，然后点选了删除。
“嘉尔，你手机一直在震，不看看收到什么信息了吗？”金有谦捧着切好的苹果递给王嘉尔手机。
王嘉尔解锁手机粗略浏览了一圈未读短信，同事群发了祝福短信，朴珍荣发来简短的“圣诞快乐”四个字，崔荣宰发来的圣诞节祝福后面跟了一长串爱心和圣诞树，然后他发现之前看到的段宜恩发来的短信被删掉了。他垂了垂眼帘并不想质问，反而情愿这样催眠自己根本没有收到过短信。整理好情绪之后，他微笑着抬头看金有谦：“都是圣诞节群发祝福短信，不看也罢。”他把手机放在阳台的吧台小桌上，挑了一块苹果吃。
“倒数半分钟，烟火要开始了。”
王嘉尔挨着金有谦站着，不一会儿远处夜空升腾了金灿灿的烟火，然后在夜空中渐次散开变成绚丽的颜色
“真漂亮。”金有谦转头看着王嘉尔的侧脸。
意识到注视的目光王嘉尔也转过头来看着金有谦，明明已经长得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小少爷看起来还是单纯无暇的样子，柔软蓬松的头发总让他忍不住想要轻揉一番。他捧着金有谦的脸说：“有谦，我失去太多东西，而你给了我许多：美味的晚餐、惊吓的圣诞节、惊喜的圣诞礼物、一颗纯洁善良的心、一份值得我一直珍惜的感情……”他眼眶湿润强忍住眼泪露出微笑，“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让我很感动……但是我很抱歉，我没有许你家人以外身份的资格。我的心里是空的，我无法爱上任何人。”
“我不在乎。”金有谦握住王嘉尔放下的手，“只要能在你的心里，无论是什么位置都可以。”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王嘉尔，低头亲吻王嘉尔的额头、眼睛，在快要吻上嘴唇的时候被王嘉尔轻轻推开。
“有谦……”
金有谦把王嘉尔拉到怀里，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略微发皱的槲寄生叶片举过头顶，“圣诞节的习俗是当你和另一个人被发现站在槲寄生下时就必须接吻……”他把槲寄生叶片放到王嘉尔头顶，“你还欠我一份圣诞节回礼……”他看着王嘉尔，眼睛里缀满灿烂的烟花，“我想要……无论我什么时候吻你，你都不能拒绝我。”他按住王嘉尔的后背吻上去，清甜的苹果香气萦绕在唇齿间，窗外的烟花照亮了这一小片夜空。
那条被删掉的短信里写了简单一句话，却流露出些许段宜恩从未有过的情绪。
从未有过的仓皇失措、从未有过的失落哀伤、从未有过的卑微彷徨：
“我觉得，我正在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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