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仙（一）、（二）
#宜嘉markson#
1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在一个盛产宝石的国度，深受国民爱戴的老国王唯一的孩子Mark王子即将迎来17岁的生日，各地臣民、邻国的使者、郊外隐居的魔法师们纷纷来到国都朝拜并献上生日贺礼。Mark王子17岁生日当天的清晨，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在城堡门口徘徊，善良的王后准许侍从将老妪引入皇宫，给她温水洗漱，给她热牛奶和松软的面包，老妪再三道谢并献上她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作为Mark王子的生日礼物——一只掌心大小、氧化发黑的银匣子。
“善良的王后，老妇人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回报您的慷慨！这个匣子是来途偶然所得，祝Mark王子生日快乐，愿他无忧无虑、快乐成长！”
侍从将匣子呈给王后，仔细端详之下可以看到精致的花纹和“匣中仙”的字样。
“老人家，这个匣子的名字叫'匣中仙'？”
“禀王后，传说这个匣子里住着仙人，然而老妇人没有什么眼力，打开匣子看不到任何仙人。”
王后将信将疑打开匣子，果然除了一个半褪色酒红天鹅绒软垫，匣子里空空如也。“老人家，”王后温厚宽容地微笑说，“你的礼物我会转交给Mark王子，感谢你记挂着王子的生日。”
老妪拜了拜便躬身退去，临走到门口时她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匣中仙，匣中仙，住银殿，难相见，艳阳天，柔软垫，巧笑颜，恰相恋……”
2
长在盛产宝石国度的Mark王子从小见惯了各式稀奇玩艺儿，每年来自各地的生日贺礼不尽相同，实在无法引起他的注意。生日晚宴热闹非凡，侍从接连呈上来自臣民、他国使者、隐居魔法师的贺礼，大殿中人人兴奋地议论夸赞礼物反倒是他兴致缺缺，只是他的沉默在旁人看来是本性淡然无争，更不会有人知道他现下正百无聊赖。
好不容易挨到晚宴结束，Mark躺到自己的床上放空大脑，侍从把礼物一箱接一箱抬进屋子，声音太吵他只能重新坐起来。
“礼物不要送过来了，你们拿去库房分类挑拣收起来吧。”
“是，王子殿下。”侍从躬身行礼。
“等一等，”Mark叫住正准备离去的侍从，他走过去拿起箱子最上面放着的黑色匣子，“这两个箱子也拿去库房吧，”他晃晃手里的匣子，“我就留下这个好了。”
“好的，王子殿下。”侍从两人一组把礼物箱抬出去。
“这里装的是什么？”Mark自顾自走到阳台打开匣子，里面除了半褪色酒红天鹅绒软垫什么都没有，“什么嘛……”他拿出天鹅绒软垫看了看，“这么旧还是扔了吧。”话音落下，天鹅绒软垫被掷入垃圾桶。
兴许是觉得匣子还是可以用来装点小物件的，临睡前Mark把装在上衣口袋里的丝质手帕叠好放在匣子里，一夜无梦。
3
Mark王子难得睡了个懒觉，侍从们出于偏爱不忍心叫醒刚过完17岁生日的王子。所以当文学课的授课老师在书房等得不耐烦而来寻王子时，侍从们齐齐在心里大喊不妙。人人都知道王子的文学课授课老师是个治学严谨的老学究，眼下老先生戴着高度金丝近视眼镜、颤巍巍地走进王子的卧室，他拿厚厚的课本使劲儿敲了敲床头，王子殿下显然丝毫没有察觉，侍从见老先生脸色越来越臭，连忙上前把王子叫醒。
“老、老师？”睡眼惺忪的Mark王子显然还没回神。
“……”老先生自然没给好脸色看，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小匣子上时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感叹，“唔……稀奇，真是稀奇啊……”
“哎？”
“殿下得了个有趣的好东西呢。”老先生打开匣子端详了一下，然后捋捋大胡子，“放丝帕是不行的，要放个柔软的垫子，再挑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没准就能看见住在匣子里的仙人。”
4
熬过一下午枯燥的课程、用过晚饭后，Mark王子向城堡里的裁缝师傅要来了一小块崭新的紫色天鹅绒布和一小袋鹅毛，简单讨教缝制要领后他就坐在书桌前比着匣子大小慢慢缝制软垫。整齐的针脚一一排列，再塞上满满的鹅毛，一只漂亮的垫子便缝好了。虽然比不上御用裁缝的手艺，但也足够让追求完美的他满意。
“真的有仙人吗？”鼓鼓囊囊的鹅绒垫子铺在匣子底部，Mark按了按垫子中心凑近看了好一会儿，“真只是传说吧？”
匣子无声以对。
Mark合上匣子说：“晚安。”
第二天只有半天的剑术课，午饭过后的时间Mark王子完全可以自行安排。回到卧室的他拿着匣子走到露台上，正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晒在身上。
“我在期待些什么？”Mark自言自语，他觉得眼下的情形有点搞笑，一个没有源头的传说，一只所谓的匣子，真的会有仙人在里面吗？“还是算了吧。”他摇摇头把匣子放到露天的小桌上，转身进到卧室拿了一本书，倒也不是用来看，他把书打开盖在头上在躺椅上找了一个惬意的姿势睡着了。
再醒来是因为不知名的鸟儿在附近的树桠上相互吵闹，Mark把书顺手搁到桌上差点碰翻了匣子，掌心大小的匣子在那一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鬼使神差地打开盒子，看到一个手指高的小人，身穿精致绣花宫廷服蜷缩在柔软的天鹅绒垫子上睡觉，明媚的阳光把小人照得闪闪发光。
小人是那么小的，Mark深深怀疑这是谁多余的好心——一个人偶，他用食指指腹碰了碰小人，软垫上的小人一动也不动。
“果然是人偶啊……”Mark承认自己有点失落。
“你才是人偶呢！”一声微弱的抗议响起来，之前还蜷缩的小人眼下正盘腿坐在匣子中央生气地瞪人，“你为什么要吵醒我睡觉？”
“……”Mark深深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人站起来用力大幅度挥手：“嘿！发什么呆呢！我在跟你说话呢！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
“的确没见过。”
“哈？”
“我的的确确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呃……”Mark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该用“仙人”还是“仙子”形容，匣子里的小人虽然是短发，但精致的脸庞和长长的眼睫毛一时间让他不好分辨性别。
“仙人！”小仙人沿着匣子壁走了一圈，然后回到软垫中心跳了跳，垫子中心下沉然后又回弹，“还不错。”
“我叫Mark，你叫什么名字？”
“Jackson！”小仙人扒拉着匣子壁朝Mark伸出双手，“把你口袋里的丝帕给我吧！”
“嗯？”虽然满是困惑，但Mark还是老老实实把丝帕递过去。
小仙人费劲地把丝帕铺在垫子上然后把丝帕当被子钻进去：“午安！”
5
小仙人Jackson个子小小脾气倒是不小，Mark看着匣子里熟睡的小仙人一时不知所措：不盖盒子阳光会不会太耀眼了？盖上盒子之后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了？毕竟这是属于他的神奇的生日礼物。
思来想去索性原地不动，Mark趴在桌子上被晒太阳盯着小仙人露在外面的小脑袋发呆，深棕色的头发因为睡觉翻身而变得凌乱，上翘的小鼻尖透着英气，红润的嘴唇嘟着似乎还在生刚才的气，白皙的皮肤像牛奶一般。
“你这样盯着我我会睡不着的。”Jackson翻身面朝Mark眨眨眼睛，“你的呼吸就像一阵阵的风吹着我，再这样下去我要感冒了。”
“啊……抱歉……”丝毫没有发觉仙人也会感冒这个奇怪的点，Mark满怀歉意地端坐起来。
Jackson侧头一直看着Mark，然后忽然笑了起来：“你有什么心愿吗？”
“你能帮我实现？”
“我太小了……”Jackson用丝帕遮住大半张脸，“我就问一下……”
“不用了，只要你不消失就可以了……”
“那你喜欢我吗？”Jackson露在外面的眼睛闪闪发亮。
“喜欢。”Mark坦率地回答。
“只要你一直喜欢，我就不会消失的。”
6
仙人Jackson睡到傍晚都没有要醒来的样子，侍从再三催促已经是晚餐时间了。Mark小心翼翼把匣子收起来，然后去用餐。等到他捧着一小块草莓蛋糕回到卧室、打开匣子的时候，小仙人却不在里面。
“Jackson？”空荡荡的匣子回以静默，Mark满怀惆怅地长长叹息。
明明说不会消失的……
夜晚的风吹开窗帘，灰褐色的一抹影子从窗帘缝隙间窜进来。“我来啦！”
这一神气十足的亮相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响亮，Mark一抬头就看到Jackson骑在一只硕大的夜莺背上缓缓落到书桌桌面，小仙人把丝帕当作披风，神气十足。
“谢谢你了，小可爱！”Jackson抚摸一下夜莺的头跳到桌面上，夜莺欢快地鸣叫了一声，“拜拜！”小仙人的话音落下夜莺又飞出窗户。
“嗨，Jackson！”Mark很高兴，连语调都比平时升高一个调。
“Mark晚上好呀！”Jackson边打招呼边踱了两步忽然发现桌上的草莓蛋糕，他立刻撒丫子飞扑过去，“草莓蛋糕！！”
Mark挑挑眉，显然草莓蛋糕比他的吸引力大多了。Jackson三两下解开丝帕披风、扛着小汤匙努力扒拉蛋糕，费半天力气才吃到一小块。Mark忍不住用食指摩挲一下他的鬓角然后拿过汤匙为他服务。
小仙人很满意这样的服务，他坐在碟子边缘津津有味地吃着：“我好久没有吃到草莓蛋糕了！呐呐，明天有芝士蛋糕吗？”
“呃……”Mark皱眉想了片刻，“我不知道……”
“你不是王子吗？”Jackson打了一个饱嗝，“我要吃芝士芝士芝士蛋糕啦！”
Mark被小仙人的模样逗乐：“好吧好吧。”
“敷衍！”Jackson站起来拍拍滚圆的肚子表示吃饱了。
“没有敷衍你，我说话算话。”
“真的？”
“真的。”
“噢耶！”Jackson欢呼着小跑圈，然后跑到Mark跟前用小手指着他的鼻子说，“要是明天没有芝士蛋糕你就完蛋了！”
“你这是威胁？”Mark对这突如其来的话锋一转很茫然。
“没错！”Jackson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
“没有芝士蛋糕会怎么样？”Mark忍不住伸手拨弄Jackson的发梢，纤细的发丝柔软得不可思议。
“不要弄我头发！”Jackson捂着头连连退了好几步，“没有芝士蛋糕你会后悔的！”
“会怎么后悔？”Mark伸长了手臂去够，小仙人急眼了“嘭”的一声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了。
“没有芝士蛋糕我就不出来了！”小仙人的声音在Mark耳边响起来。
“嘶……”Mark耳边的一小簇头发被用力拽了一下。
“没有芝士蛋糕我就一直给你捣蛋！”
“……”Mark摸摸自己耳边，发现什么都没有。
“怕不怕？”
Mark被弄得哭笑不得：“怕了你了，快点出来吧，我保证明天有芝士蛋糕。”
Jackson从草莓蛋糕后面探出小脑袋，嘴边的奶油痕迹暴露他刚刚在声东击西偷吃蛋糕：“这还差不多。”
Mark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微笑。
7
御厨发现最近Mark王子对芝士情有独钟，这让17年摸不透王子饮食偏好的他老泪纵横，于是乎变着法子的芝士蛋糕、加芝士的菜肴成为餐餐必备。国王和王后对于Mark王子的改变也很高兴，王国的继承人终于不再是那个对什么事情都淡漠无争的样子，从饮食偏好开始到时常往郊外、平民市场跑，终于不是沉迷剑术的王国武痴了。
只有Mark自己知道，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Jackson。餐桌上的芝士蛋糕也好，加了芝士的菜肴也好，都是在餐盘间穿梭、除了他其他人都看不到的Jackson爱吃的；往平民市场跑是为了给Jackson买新奇小玩意儿和符合他身材大小的玩偶衣服；往郊外跑是去赴Jackson邀他听的林中夜莺的音乐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Jackson一点点长个子，从他蜷缩着再也睡不进匣子的那天起，他就挨着睡在Mark的枕头边，枕着那个Mark亲手为他缝制的紫色天鹅绒垫子。
他就像是一个会发酵的秘密，一点点膨胀填满Mark的心房。
8
这天Jackson照例穿梭在餐盘间湖吃海喝，国王、王后在一旁随口聊起要在Mark18岁生日的时候向国民宣布立他为储君的事情。
“是不是太早了？”Mark心不在焉地说，他的注意力全部被Jackson引走了。小仙人绕着芝士蛋糕跑圈，手舞足蹈地庆贺，一会儿又扯了一小块面包蘸奶油浓汤喝，上蹿下跳的功夫就吃得满嘴油光。
“王位迟早都要传给你的，等你成为储君之后就可以多多分担政务了。到时候你如果遇到心仪的女子就可以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了。”国王尽量把试探的话说得轻描淡写。
“嗯？”Mark回过神来，“分担政务倒是可以，心仪的女子以后再说吧。”
国王和王后相互对视一番，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Mark时常走神、没有来由的微笑如果不是因为有心上人的话，他们就完全猜不出原因了。
Jackson吃饱喝足后，趁着众人交谈的间隙一溜烟不见了。Mark对这样的情形已然见怪不怪，例行完成晚上的剑术练习后他在卧室门口听到八音盒的声音，推开门他透过薄纱看到阳台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Jackson抱着和自己身材差不多大小的玩具熊在皎洁的月光下跳着优雅回旋的舞步，卧室书桌上的八音盒不知疲倦地转动着播放乐曲。
Mark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八音盒乐曲戛然而止，Jackson慌忙把玩具熊藏到身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
“晚上好呀，Mark！”
Mark拨开纱帘走到阳台上：“你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
“诶？”没头没尾的交谈让Jackson一头雾水，但他仍旧在面向Mark调整自己的角度试图把玩具熊藏得严严实实。
“你已经跟玩具熊一样高了。”Mark轻声笑起来，以他们的身高差，Jackson藏一只玩具熊在背后他当然能看清。
当即Jackson红了脸，他撅着小嘴把身后的玩具熊拿出来放到脚边然后“嘭”的一声消失，再“嘭”的一声站在一旁的小桌上，毕竟这样抬头看Mark比较不累。“你都看见了……”小仙人双手抱胸用力摇脑袋，把柔软服帖的发丝变得凌乱，“我到现在只有玩具熊这么大！”说罢他吸吸鼻子很是委屈，“我的魔法也弱得不行！”
“别伤心……”Mark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好让自己能够平视这位小仙人，“别伤心了好不好？”
“不好！”
“总有一天你会变回原来的个子的，到时候我请你跳舞好不好？”见小仙人不搭腔Mark又补充，“还带你吃各种你想吃的、玩你想玩的一切，你的愿望我都满足你好不好？”他抽出口袋里的丝帕递过去，小仙人悬而欲泣的样子让他实在不忍心。
“凡人！你不能随便对别人许诺的！”Jackson接过丝帕擦擦眼角然后使劲擤鼻涕，过了好一会儿他接着说，“万一等你老得走不动了我还是这个个子该怎么办？！”
Mark用手指帮Jackson理弄乱的发丝：“不会的，我相信你迟早都会恢复原来的个子的。”
“那你也不能随便对别人许诺！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该怎么办？！”Jackson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坚持要对Mark“加强警示教育”。
“那就请你来救我吧！”Mark附身轻轻吻了一下Jackson的头顶。小仙人脸一红“嘭”的一声消失了，留下脏兮兮的丝帕和心情很好的Mark王子。
9
人们总说心诚则灵，Mark睡觉前给Jackson放好枕头和充当被子的软毛巾，然后认认真真做了祷告：
希望我的小仙人早日恢复他原来的个子和魔法。
第二天，Mark发现Jackson比起昨天的玩具熊大小，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他半人高。因为天鹅绒垫子太小，小仙人索性挨着他共用枕头，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频率微微抖动，似乎下一秒就要醒过来。他轻轻抽走被Jackson抱在怀里的被角，然后扯过被子给小仙人盖好。沉浸于美梦的小仙人心无提防，反而无意识地砸吧一下嘴巴，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
10
害羞的小仙人就睡在我的枕边，那么梦幻而神奇。
如果这只是我的幻想，那就让它常驻我心，绚丽神奇；
如果这只是一个美梦，那就让我夜夜入梦，永不失联；
如果这是上天的恩赐，那我定会用心守护，珍惜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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