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时书店（二）
#范二#【高考山东卷】
6
林在范走进这家24小时书店的时候店员正蹲在角落里整理书架，他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长柄雨伞放入门口的伞架后发现柜台后面没有人，于是就习惯成自然地站到柜台后。
听到了感应门铃声、三两下塞好底层书架的书后店员懒洋洋地站起来，四下环顾一圈后才看到来人站在柜台后。
“哟！”店员捧着还没归位的书乐呵呵地冲林在范打招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刚好在这里转车，就顺便过来。”林在范倚着柜台打了个哈欠。
“哦？你这回打算去哪里？”
“他上个月的专栏去了西北边陲的一个小镇，我想去看看。”
“哦哦哦～”店员把手里的书塞到手边的书架上又问，“车票买了几点？”
“凌晨1点06分。”
“还有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你想看哪一本书？”
“我就光聊天不行吗？”林在范的视线掠过店员停留在书架上，“如果非要选一本书的话，那就《第十一天》吧。”
“了解。”
7
王嘉尔停留在这个小镇的第十一天，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的雨。出远门的照相馆师傅迟迟未归，借着相机还没修好的借口，林在范把王嘉尔留下来。Unknown店门前一字排开一列水桶，雨滴落在其中发出的声音音色不一。暹罗猫Nora睡在玻璃窗台上时不时微睁开眼睛瞥一眼窗外的雨景，顺便找找雨天出门的两只两脚兽。
林在范开车载着满满一车鲜花和盆栽、以及副驾驶上托腮发呆的王嘉尔，深蓝色皮卡沿着沿海公路慢慢驶向小镇，偶尔有飞鸟从他们眼前飞快掠过，留给他们一个模糊的影子，车载收音机调频信号时好时坏，一首悠扬的歌曲播得断断续续。
“哎，”王嘉尔终于忍不住把收音机关掉，“不听了。”
“嗯。”
“我说，”王嘉尔忽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不如你唱歌给我听吧！”他挤挤眼睛，悄悄把手机录音程序打开。
“……”
“……”
在王嘉尔打算自说自话缓解尴尬的时候，林在范忽然开口唱歌了。
那是一首陌生的歌曲，既没有在网络乐库中出现过，也没有任何人知晓，王嘉尔是它的第一个听众。清朗的嗓音碰到车窗玻璃反弹回来，寂寞而恬静，深邃而简白。
“今夏的第一片流萤
从白天与黑夜的交割线开始
震荡、下坠、散落、飞扬
我为你捧着将要熄灭的烛火
探寻你困顿疲惫的灵魂
你来自何处亦无妨
你去往何处亦无妨
这里是疗伤的天堂
这里是夏天的迷藏
你思念着谁亦无妨
你遗忘了谁亦无妨
在这里把爱恨逐放
在这里把夏天埋葬”
8
“你只用了半小时。”店员坐在柜台后的吧台椅上，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柠檬红茶，“为什么呢？”
林在范坐在书架前的吊椅内，他盯着书本封面看了很久然后瞥眼看向店员：“我早就知道后面的故事，又何必执着于此处的完整或不完整。”他下意识地用左手摩挲书脊，尽管那里什么字都没有，“对于此生漫长的记忆来说，这是微乎之其微。”
“你停在了什么地方？”
“停在我想要记住的地方。那里可以让我收起那些关于如果的妄想。”
店员放下手里的柠檬红茶看起来闷闷不乐：“所以我最不喜欢你这种客人了……”
林在范站起身走到柜台前微微笑了笑：“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不足一小时的按一小时计费，一共5块钱，谢谢惠顾。”
林在范打开钱包留下一张五块钱纸币就离开了。
9
王嘉尔从第二个冗长的梦境醒来时，桌上已经续好了柠檬红茶、放上了两本新书，他忽然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假设这些书都不是书，假设他的梦境不是梦境。那么，他见到的是他所经历的过去，这些书是穿越时空的媒介。那么，他正是通过这些书，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那些阳光、海风、花香、冰棒的味道、柔软的小动物的触感、鲜美无比的海鲜就都是真实的。
林在范也是真实的。
王嘉尔觉得自己的大胆假设近乎丧心病狂，他轻抚着黑色封皮的书，封面上写着烫金的《午夜12点》。他深呼吸，翻开第一页。
第十一天的路上，他们的皮卡在回家的半路抛锚，王嘉尔一手提着风灯一边为林在范撑伞。雨停之后车还没修好，王嘉尔从林在范的车里翻出差两天过期的黄桃罐头，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撬开后徒手吃了起来，顺便还用沾满糖水的手拿黄桃喂给林在范。滑溜溜的罐头水果，滑溜溜的甜味舌尖。王嘉尔喂得泰然自若，林在范吃得心安理得。
“好了！”王嘉尔把最后的糖水喝完舔舔嘴角，“终于不饿了！”
林在范抬头看一眼王嘉尔：“这就够当晚饭了？”
“没办法的办法嘛！”王嘉尔倚着车门看风灯边飞舞的飞虫，深夜草丛里的蛐蛐开始唱歌，“我已经做好了在这里过夜的思想觉悟。”
林在范被王嘉尔夸张的表述逗笑了，他伸手揉揉王嘉尔的头：“对我有点信心行不行？”
“你是个花店店主！”
“那又怎样？”
“你难道还真能修好这辆破皮卡？”
林在范斜起一边的嘴角笑得像个无所不能的纨绔子弟，他放下引擎盖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点火，车动了。
“哇哇！真的修好了！！”王嘉尔一下蹦了起来。
“上车。”林在范探头出车窗催促。
在距离小镇还有2公里路程的时候，已经是午夜12点了。王嘉尔因为不用露宿野外而兴奋不已，一路上唱着不同的歌。林在范忽然在岔路口选择了远离小镇的方向，一直到路边没有了路灯，心大的王嘉尔才后知后觉。
“你要带我去哪里？”王嘉尔开着不着调的玩笑，“劫财没有，劫色……你要吗？”
林在范把车停下，他下车打着手机的LDE灯为王嘉尔拉开车门。“临时想到应该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适合悬崖跳水的地方，要走上一小段。”
“我……”王嘉尔忽然说话没了底气，“我真的不适合这类极限运动……深夜悬崖跳水会要了我的命的……”
林在范拉着他走没搭话，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关掉了手机LED灯。他侧身给王嘉尔让开视线：“大城市一定看不到的，我想你会喜欢。”
他们的脚步惊起一片萤火虫，凉爽的海风把黄绿色的萤火虫吹到他们身上，点点荧光把四周照得梦幻又瑰丽。大自然的天赐让这里静谧又神奇，王嘉尔看呆了，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摊开的手掌心轻轻接住落下来的萤火虫，轻轻一吹就飘向了林在范。
王嘉尔不由自主地追逐着萤火虫的身影，忽然被林在范拉住带回了怀里，近在咫尺的距离，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丽。
“你再往前走一步，就要变成午夜悬崖跳水了……”林在范轻声低语。
两人的距离接近于零，王嘉尔几乎可以感受到林在范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茬，他捧住林在范的脸慢慢凑上了自己的唇。嘴唇间还留着黄桃罐头的甜味，微弱却让两人相互追逐、相拥，像微弱的萤火虫光点，能汇聚成瑰丽的盛景。
10
王嘉尔再度脱离书本让他去往的过去，回到现在。被他喝完的柠檬红茶杯子旁边放着一杯新沏好的柠檬红茶，橙黄色的灯光下他看了看手表，他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还有一本没有翻看的书。他确信他改变了过去，因为他记得他停留在那个小镇的第十一天，他没有亲手拿黄桃喂给林在范吃，更没有那个缱绻温柔的吻。
那么，过去被他改变了，是不是现实也跟着改变了？
他把自己携带的能证明与他相关情况的记事本、电子产品一一打开、仔细翻寻，试图找到变化的蛛丝马迹。人们都说如果能改变过去，那么，一定会像蝴蝶效应一般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论是游记、日记、短消息、社交软件，都没有任何变化，包括躺在通讯录里，他离开那个小镇后便再也没有拨出的电话。
那个花店店主临别送给他的多肉植物，早就在某天他出门取材回来时发现被飞鸟啄得只剩下一小片残叶；从那个小镇邮筒里寄出的、寄给自己的明信片从来没有回到他身边；那封写了一半的信，还是没有把那份混合着暧昧、倾慕的情绪写明，依旧皱皱巴巴地夹在记录旅途的记事本上；上个月在专栏内刊登的游记，依旧在明里暗里诉说着想念。
你带我看过的风景独一无二，
你给我的陪伴和那只暹罗猫，
是我的梦境、我的爱慕、我的无可企及。
可是人啊，在当初错失了机会之后，是不是永远无法挽回了？
我知道我那卑微的爱恋，是万千尘世的一粒沙。
你是我的海市蜃楼、我的般若幻境。
我的如注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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