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旋中间人（二十九）
#all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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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斑来得早，一手提着豆浆油条，一手提着还冒着热气的紫米粥、小米糕，让王嘉尔帮忙开了门鞋都没换就走了进去。
“怎么不换鞋呢？”王嘉尔推了推门口附近准备好的衣物袋，提起一双拖鞋追过去让斑斑换，“我跟别人借住的房子，总要爱惜一点吧？”
“哥，趁热快吃早饭！”斑斑给王嘉尔一一放好早餐后换下自己的鞋子小跑着放到门口，“我才一段时间没吃这家的早饭，竟然涨价了！”
“一大早跑那么远还带早餐过来，你吃了吗？困不困？”王嘉尔坐到椅子上问。
“我当然吃过啦！我好困啊！”斑斑没有坐到王嘉尔对面，而是整个人挂在王嘉尔背上打哈欠，他半抱怨半埋怨地说，“这到底是谁的房子，要过江这么远……”
王嘉尔抬手揉揉斑斑靠在他颈窝的小脑袋：“你记不记得有谦？小时候经常来我们家玩的那个，你们同岁的。”
“嗯？”斑斑快速在脑海里翻寻答案，“啊，想起来了！那个非要单独跟你合照的小屁孩！”
王嘉尔被斑斑的回答逗得哭笑不得：“你怎么回事啊，偏偏把这种不重要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斑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哥，他就是那个金氏的老三吧？”
“是啊，他几乎和小时候没什么太大变化。”王嘉尔想起金有谦时，总能感受到那份纯粹又小心翼翼的温暖，温柔的、淘气的、撒娇的，带有一点点小心思，“这段时间给他添了很多麻烦。”
斑斑不愿意让王嘉尔察觉他的不悦，他换了开心撒娇的语气催促：“那就快点吃完早饭我们一起回家啦！”
“嗯。”王嘉尔吃着早饭又补充道，“哦对了，在范生病了，我们待会去超市买点食材去Light做饭。”
“还有呢？”斑斑小心隐藏着自己的期待低声问道。
“嗯？还有什么？”王嘉尔被问住了，全然不知斑斑指的是什么。
斑斑眼神闪烁了一会儿又黯淡下去：“没什么……”
王嘉尔抓住斑斑的手问出斑斑希望听到的关心：“你怎么样了？昨天伤到哪里了吗？痛不痛？”
“哥，你抱抱我就不痛了。”
王嘉尔放下吃了一半的早餐站起来转身把斑斑拥入怀里：“我们斑斑啊，长得比哥哥我都高了，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需要我抱抱的弟弟。”
“哥，我背疼……”
王嘉尔轻抚斑斑的后背询问：“这里吗？”
“再左边一点点，嘶……”斑斑被摸到痛处一下子疼得呲牙咧嘴。
王嘉尔用哄小孩的语调安抚：“我给你揉一揉，马上就不疼了啊。”
“哥，”斑斑抱着王嘉尔的脖子问，“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和他打架吗？”
“我的小傻瓜啊……”王嘉尔抱紧了斑斑，“我都知道的。”
斑斑欲言又止，他的嘴唇贴着王嘉尔的脖子低声说话，像一个不经意的吻：“哥，我们回家吧。”
哥，你不会知道的。有些事，与其说出来，我情愿用一辈子深埋心底，去换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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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提着食材走到Light附近时，远远就看见林在范捧着一本书坐在门口的秋千上，浅灰杂白色点纹的厚呢大衣配黑色毛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粗棒针围巾，不时低头捂口咳嗽让他在冬日的阳光下看起来无端瘦削许多。
像是冥冥中有预感般，林在范直起身一转头就和王嘉尔注视他的目光相对，王嘉尔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没开口，他便挑挑眉毛让眼尾挤出一些弧度。王嘉尔走到他跟前把食材袋子放在一边，然后俯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外面凉，你还病着。”王嘉尔哑着嗓子小声说。
林在范顿了顿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然后抱住王嘉尔：“我以前就说过的，我会等你的，一直都会等你的。就算你日后还是要走，我依旧会等你的。”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王嘉尔用嘴唇碰了碰林在范的耳朵，“耳朵那么冷，怎么不戴帽子？”
“没关系，我没有等太久，今天阳光很好，一边晒太阳一边等你挺好的。”林在范拍拍王嘉尔的背问，“斑斑呢，你们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他先去家里放东西，过一会儿就来，我呢就先过来做饭了。”王嘉尔松开林在范往后退了一小步，弯腰提起塑料袋，“外面太冷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嗯。”
王嘉尔坚持林在范是病人，不让林大厨在厨房里插手，林在范执意留下来，他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塞风壶慢慢捣鼓起来。酒精灯火焰明亮温暖着水滴型的下壶，等到下壶连续冒出大泡泡后把斜放的上壶扶正，轻摇压下塞进下壶，加热后的水慢慢地往上爬，他翻出柜子里备着的咖啡豆放进手摇磨豆机内慢慢研磨。
“让你休息的时候非要来瞎忙活。”王嘉尔低声埋怨，手里麻利地准备腌制肉、切碎配料。
“又不费事。”
两人在Light地下室卸下围巾外套后王嘉尔才能发现林在范里面穿的是一件大开领毛衣，他又忍不住数落：“明明有高领毛衣不穿，非要穿这件，感冒还没好，再多露一会儿锁骨是想怎么样？升级成肺炎？”
林在范不做声，默默把研磨好的咖啡粉放到一边备用，塞风壶上壶慢吞吞地吸取下壶的水：“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
“你说什么？”王嘉尔把眉毛一拧，气得面颊鼓鼓的。
“有的人想见一面太难……”林在范靠着料理台看着王嘉尔说。
王嘉尔以为林在范在说他，顿时内疚起来：“对不起……”他试图用准备熬皮蛋瘦肉粥来掩饰自己，匆忙埋头把食材都放进电压力锅，选好料理模式后发现空下来的自己全然不知所措。
林在范在王嘉尔慌乱忙碌的时候已经有条不紊地把咖啡煮好，移开酒精灯的塞风壶在微湿毛巾的降温下，把咖啡液注回下壶，林在范依次倒了两杯，还剩一杯的分量放在一边的保温垫上待用，他递给王嘉尔其中一杯，自己先一步享用刚泡好的咖啡。
“……”王嘉尔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沉默不语。
“要不要给你加奶加糖？”林在范以为王嘉尔怕苦所以没喝。
王嘉尔闻着咖啡的香味喝了一口，咖啡的香醇混合着微酸的咖啡豆天然口感在舌边穿梭，抵近舌根的苦涩恰到好处，不过分不逾矩，他摇摇头，示意不用。
林在范轻叹一声把咖啡放在一边，他绕到王嘉尔身后整个人把王嘉尔环抱住：“嘉尔，不要再离开了。过去我之所以放手让你从我身边离开，因为我确信你会回来。可是，现在我不敢了。我不愿眼睁睁看着你深涉其中去触碰一些我都不了解的人和事，我不愿看到你深埋心事却不愿意说出来的样子，我不愿想象再一次你从我身边逃离，躲到任何人都不能妨碍你的角落，一个人忍受孤独和痛苦。”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你就像是我抓不住的烟云，随时就会在我面前随风而逝、消失不见。”
王嘉尔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时间发不出什么声音，反倒是眼泪先一步无声地落下来，他慌忙闭上眼睛，然后清清嗓子尽量克制情绪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再逃避你了，我回来了。”
“你知道我要的不止是这些……”林在范的声音清亮又荒凉，“不要依赖别人，因为你可以依赖我；不要找别人帮忙，因为你可以找我帮忙；不要在别人怀里哭，因为我可以保护你不让你哭。就算有人为你重绘王氏家宅的图纸、有人用专业心理学帮你解开心结、有人成为你新的挚友、有人是你年少时候曾经心动的人，你都不要爱上他们任何一个。”
王嘉尔不发一声却已经控制不住眼泪流淌。
“只要一想到我会失去你这个可能性，我就躁郁得近乎发狂。”林在范在王嘉尔耳边低声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我说的这些太过分太自私。对不起……”
长久的沉默让空气里弥漫的咖啡香气变得突兀，末了林在范松开了怀抱，他盯着王嘉尔的后背带着哭腔低诉：“可是，这都是因为我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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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斑站在Light地下室那条通往厨房的走廊一侧、靠近厨房的位置，默默听完了林在范和王嘉尔的全部对话，他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深陷入肉的指甲让攥紧的拳头疼痛起来，连带着内心深处一起抽痛起来。他不敢听王嘉尔的回答，也不想让王嘉尔回答林在范，所以他强打起精神绕到尽头装作刚到，兴冲冲地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声说：“哇！好香的咖啡！今天真是有口福了！”如他所愿，等他进到厨房里时，王嘉尔和林在范两人各自拉开了距离，喝着自己的咖啡发呆。
“来得刚好，”王嘉尔眼睛红红的却还要勉强地微笑，“在范充好了咖啡，你那杯放在保温垫上，赶紧喝吧！”
林在范眼神暗淡地匆匆一瞥，点头示意问好。
“谢谢在范哥！”斑斑把壶里剩下的咖啡都倒出来，装出迫不及待的样子喝了一大口，“哇！好苦！！”他连忙放下杯子转向林在范问，“在范哥，有没有奶精和白砂糖？”
“有的有的，我给你拿。”林在范放下早就喝空的杯子在柜子里翻找。
“别找了，”王嘉尔招呼斑斑，“喏，在我这里呢。都来一勺够不够？”
“一勺不够，要两勺！”
“你确定？”王嘉尔有点犹豫，“真的没那么苦的……”
斑斑憋憋嘴：“但还是苦呀。”
“好好好，奶精和白砂糖满满的各两勺。”王嘉尔开始赶人，“这里有我就行了，你们到外面聊会天吧，等粥熬好了就开饭。”
王嘉尔和林在范的谈话就此搁置，斑斑有意装糊涂，另外两人也就不会知道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三人一起吃过午饭后，林在范架不住王嘉尔和斑斑两人软磨硬泡，在两人督促下午睡。王嘉尔就坐在林在范床沿抱着Nora守着，斑斑则在外面大厅里用手机和学校里但同学讨论毕业舞台剧方案。
原本以为这是难得的浮生半日闲，但王嘉尔低估了林在范的忙碌程度，午后陆陆续续响起来的信息震动在安静的房间里听起来特别刺耳，好不容易消停一阵后，来电铃声又响起来。王嘉尔循声要去拿林在范的手机，他想直接掐掉来电，没想到林在范醒了。
林在范下意识想去拿手机却碰到了王嘉尔的手，王嘉尔当即收回手，林在范停顿片刻后把电话掐掉，Nora懒洋洋地跳下王嘉尔的膝盖在房间里踱步。
“时候不早了，我和斑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王嘉尔起身要走，林在范握着手机一句话都没回。
回到住处王嘉尔和斑斑把家里洒扫整理一番后，斑斑就自告奋勇下厨让王嘉尔好好休息，他用提前腌制好的食材做了甜口的可乐鸡翅、煲了鲫鱼豆腐汤，两人坐在饭桌前吃饭，顺便聊聊近况，绝口不提其他人。
“今天和大学同学聊起毕业大戏，一直都没讨论确定下来。”斑斑给王嘉尔盛了一大碗汤，“哥，你想看什么？”
王嘉尔故意给斑斑出难题：“唔，长生殿、牡丹亭、雷雨、茶馆、梁祝的大杂烩怎么样？”
“啊？”斑斑知道王嘉尔是在故意逗他，“我要是编得出来那就是这些作者名家转世，哥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么？”
“那就莎士比亚的剧挑一个吧，哈姆雷特、罗密欧与朱丽叶……”王嘉尔想了想又补上“仲夏夜之梦都行。”他给斑斑夹了一块鸡翅，“你不是最熟悉这几部吗？”
斑斑若有所思：“两悲一喜啊……”
“嗯，怎么啦？”
“哥，你喜欢悲剧更多一点吗？”
王嘉尔避而不答：“今天的鲫鱼汤好喝，”
“我也喜欢悲剧多一点。”斑斑垂下视线喃喃低语，“美好的故事总会被遗忘，惋惜和哀伤的故事总让人铭记在心。”
就像人们总说快乐是短暂的，而悲伤是刻骨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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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觉得一天可以平静翻篇的时候，总是有意想不到的消息扰乱心绪，王嘉尔生平第一次接到了来自段氏老爷子的来电。这位在道上名声赫赫的老人，虽然把段氏全权交给了自己的接班人，但依旧是呼风唤雨、掷地有声的大人物。
“Jackson，好久不见了。”
老人的声音硬朗如旧，听得王嘉尔心中一惊，他小心翼翼地问候：“段先生您好。”
“这些年来，斡旋中间人Jackson为段氏斡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生意往来，犬子对你颇为赞赏。”段老爷子嘴上说着夸奖的话，但话里没有一丝赞赏的意思。
“是段少谬赞了，我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王嘉尔端坐在书桌前，翻开他的工作手札查看之前为段氏做的斡旋工作。
“嗯。”段老爷子沉吟一声才说，“我这里有一份工作，要交给你去办。过两日，你抽空来段宅面谈吧。”
“好的。”
“嗯。”段老爷子没多说就把电话挂断了。
王嘉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猜不出段老爷子要他单独见面的原因，更猜不透这项未知的斡旋工作是什么，以及为什么要避开段宜恩。他正因为心烦而睡不着的时候，房门被悄悄打开，斑斑摸黑钻进了被窝把他抱住。
带着寒气的手凉到了思绪打结的王嘉尔：“斑斑？怎么啦？”
“哥，我冷得睡不着。”斑斑紧紧靠在王嘉尔身上取暖，“我在被子里捂了好久都捂不热，电热毯好像坏了。”
王嘉尔抱了抱斑斑，斑斑的腿随即和他的腿缠到一起，他想起小时候每冬天斑斑就手脚冰凉吵闹着要和他一起睡觉。他暂时抛却了来自段氏的烦恼，抱着斑斑半抱怨半开玩笑：“一到冬天你就冷得跟条蛇似的。”
斑斑嘿嘿一笑：“天下最暖的被窝就是我哥的被窝！”
“明天就给你买新的电热毯去。”王嘉尔给斑斑掖好被子，“明天记得提醒我。”
“嗯。”斑斑应了一声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斑斑知道王嘉尔没有睡着，他试探地问了一声：“哥，你睡了吗？”
“还没有，”王嘉尔的声音疲倦又沙哑，“怎么了？”
“我听在范哥说，你在接受心理治疗？”
王嘉尔只意外了片刻，便明白在G城没有什么事情是大名鼎鼎的Def Soul不知道的。“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治疗，就是有个朋友在帮我。帮我正视自己的内心。”
“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王嘉尔斟酌了一下答道：“不好也不坏。”
斑斑搂紧了王嘉尔：“哥，你不是不能爱上任何人。你只是一直爱着他，却又知道自己无法再爱他。”他说得那么笃定，让王嘉尔几乎都要让自己相信这个答案。
长久的沉默过后，在斑斑以为王嘉尔熟睡的时候他听到他说：“你不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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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斑一动都不敢动，一直等到他确信王嘉尔睡着之后，他才敢睁开眼睛。王嘉尔在睡梦里也眉头紧锁，他心疼地伸手捋平，然后悄悄凑过去，轻轻地把吻落在王嘉尔的唇上。
哥，你不会懂的。
你不会知道我在孤独地坚守着这份禁忌的爱恋，爱你爱得快要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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